他复而看向窗外,明亮的月光这回盈满了眼睛,眸中的晦暗被全部覆盖住,乍一眼看似乎全部消失了,细看之下却又不尽然,少年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世界大和平。”
玉马攥住酒瓶纤细而长的颈,敲了敲他的鬓角,他的动作不重,反而很轻,冰凉的酒瓶贴在额头上,少年有些被醒神了。玉马呵着鼻音笑了出来,笑音里带着一些不屑:“这说法实在太荒诞了,世界大和平的最终实现方式不就是毁灭吗?”
他眼里也含着笑意靠近阿韧,只不过这笑意和刚刚带着鼻音的鄙屑不同,是温柔的调侃,“怎么,你要帮那丫头实现炸了蓝星的梦想?”
他又挑起一只眉:“连我这个哥哥都不知道她有那么恐怖的梦想,你还真是她的好‘青梅竹马’。”
阿韧忍不住捶了这只皮皮马的胸膛一拳,少年没下重手,但是他加强过的身体还是让玉马有些吃力地斜了出去。
阿韧稍微有些没好气地看着他,“你不愧是有老美那边基因的人,思考方式真是跟他们如出一辙。毁灭是最懒惰也最无能的一个选择,我和大小姐都不是那种废物,你啊,少看不起自己的妹妹,也别瞧不起我,毕竟,我可是她亲自养出来的狗!”
玉马一时无言,突然,抖着肩膀丢出一长串好听的笑声,“哪有人承认自己是狗的,你真逗!”阿韧看着他,眼里也多了一分笑颜,“只要我们一直在努力,不说完全而纯粹的和平,那不可能实现。但是让整个蓝星上所有的国家联手保持和平现状,唤回人们的环保意识,让人类和蓝星上的其余物种保持生态和平,这两件事还是有很大希望实现的,只要我们努力。”
玉马随手擦干净眼泪,勉强抻平眼角笑出来的所有褶子,“说的好听,那些巨头在,你怎么实现环保和无战争的和平?你难道想就凭你一只蚂蚁出去闯闯就能团结全世界?痴人说梦呢!到最后不还是只能耍耍嘴皮子,上下嘴碰一碰就造出一个伟大的梦,这我也会。”
阿韧干脆收了脸上的笑意站起身,不想理这个披了一张人皮的混蛋了,他径直走向卧室,玉马抬起手来挥了挥,故意抬高声音,“不‘入定’了?刚刚还因为想念某个丫头快死过去的那人呢?啧啧…虚——伪!”
阿韧顿住没穿鞋袜的脚,转回身子,一双眸子平淡异常:“明天还要为了大小姐的宏愿早起,如果我死在这里就没人可以实现她的愿望了,还有……”
他指了指玉马的助理,“我今天给老爷说了,明天要下去抽血,所以你也得早点起来带我下去,不然我会被防护机关打成筛子。”
玉马不情愿,瞬间把俊脸拉了下去,阿韧说:“如果你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的话,最好在六点之前就起来收拾好,以及别又把皮鞋穿错对。”
美男当场怒了,他拿起没喝完的酒瓶,想了想还是换成了那只空酒杯,酒杯在空中带着十足的情绪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阿韧不接他的茬,身形稳而快地闪进卧室里关了门,独留掷空的酒杯在地上无奈地打了个旋。
玉马带着藏不住的阴险杀意死盯着咔哒锁上的卧室门,对于他来说最可怕的不是仇家的蓄意报复,而是竹马的这种不保留式揭短,他平时一睡不醒就容易穿错鞋袜扣岔衬衫扣子什么的,这家伙居然还记得……
转即,他脸上又生出温暖的笑意,能看到阿韧愿意跟自己打闹,总好过他一个人想着金枝在屋子里发霉。
孤独是可怕的,能逐渐蚕食掉一个原本鲜活的生命,更别提这份孤独还加上了情这个堪比魔咒的前缀。
卧室里,阿韧没去睡觉,他靠在门上缓慢地抚摸着手腕上白丝带,其实他无时不刻不想死,而且绝对说不上什么勇敢,世界上所有的褒义词他都配不上,说什么实现大小姐的愿望,无非是他在生死之隙挣扎时为了苟且偷生,找的一个好听的借口而已。
他攥紧了丝带,他清楚自己有多卑鄙。
一门之隔,玉马已经走了过来,他静静地看着门后的阿韧,眸子里翻涌着一些晦暗,“阿韧,你这个士兵其实一点都不合格,应该被枪毙。”
外门的锁嘀一声落下,玉马扬长而去,他知道他听得见。
门内,夏候府内曾经最勇敢的“士兵”滑坐在地上,对着已逝主人仅存的白丝带泣不成声。
其实,玉马也很痛苦,他对他的感情又何尝不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