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嗒,阿敏的眼泪接连不断地滴下来,纸上瞬间绽开无数朵玫瑰。她紧紧抓着手里的纸,肩膀不停颤抖着,她都不知道,花什么时候学会了东共和国的文字,明明在去年他还对繁复沉冗的东共和国文化一窍不通。
还有头发,鲨鱼夹被取下来,朱红色的头发被拨弄着散开垂下来。阿敏顺着自己的头发,关于发色的事情她从来没有主动跟阿韧之外的人提起来过,花离福是怎么看出来的?
显然,纸上画的那个女孩是他推测出来的,自己原本应该有的模样。
她没有主动说过自己塑形的事,没有提过那头红发,但是花离福居然全都注意到了,包括那行小字。阿敏抱紧自己,她的手紧紧攥着肩膀上的红白玫瑰刺绣,原来他留下这件夹克是怕自己感冒,不是厌弃她。
一股小小的喜悦感冲上心头,混在悲伤的洪流中让阿敏现在脑子一团乱,表情也失控了。可恶的花,把关心用沉默的方式藏在离别里,为什么就不能面对着她好好说出来?
“你明明知道我在等你。”
剩下的话语被哭泣淹没,有时候有情的人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张纸条,就可以让其中一方用理智好不容易筑起的高防功亏一篑,心再次决堤。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其实,花离福并非不爱阿敏,刺猬身在局外,虽然并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但也看得比较透彻,他对她的感情确实很复杂。
他自小家境优渥,虽然后来发生了重大的变故,但也算是在富裕无虞的环境里长大的。人是群体动物,群体中免不了会发生比较,好出身的花离福身上自然就带了用金银养出来的优越感。这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越感会让他不自觉地站在高处俯看别人,尤其是那些生活困顿劳苦的人。
他是无意施恩的,但是受惠者并非个个都无心。
在当初看到可怜的阿敏时,她的主动让他心软,一个姑娘是有多困难才会这样被迫把自己往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送?一夜缠绵,第二天正要亲热时她居然说要回去上班,把已经起了情潮的他弄得哭笑不得。
随着相处日渐加深,他发现这个姑娘虽然身陷囹圄,但是却一直在努力向外攀爬,生活的泥潭哪怕再臭都没有打倒她,她的坚强和身上那股韧劲让他有点感动。他身为一个男人,遇到事情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逃避,处理麻烦最常用的手段也是逃避,没想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姑娘居然比自己都要勇敢,那一晚,他看到了一个在为自己的未来奋斗的美丽战士。
这位战士有一头朱红色的长发,像一朵在东方怒放的玫瑰花。
那晚初见她的时候,她并不站在酒吧的灯下,而是一个人缩在昏暗的角落里,像一只受伤之后独自舔舐伤口的豹猫。而她脸上的神情忧伤,灰黯,看不见一丝光,又像一只马上就会破碎开的古董花瓶,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伸手接住了那个快要滚落的酒瓶,故事从此开始。
这只可怜的猫咪努力在自己身上缠绵取悦,在得到了一丝安慰后又忍不住流出泪,还有那晚他不小心瞄到一眼的助理信息……他有了一个疯狂而突兀的想法,他想养这只猫咪,哪怕她的伤口彻底痊愈之后,想要自由地奔向野外也可以。
那一晚,她缠上来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和爸爸一样,遇到了生命中注定逃不开的一朵花,他以前不信什么姻缘天定,但是那一天他偏偏碰到了自己的命中注定。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她让他看到了一种自己早就丢掉的,名叫希望的东西,而且她真的很幸运,遇到了善心尚存的自己。
阿敏抚摸着身上的夹克,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混混们没见过的温柔,往事开始翻上心头,回忆起来仍然有甜蜜余存其中。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看似轻浮孟浪的花才是最稳重最成熟的那一个,他像个真正的丈夫一样,做饭,打扫,带她过每一个她不曾在意的,重要的日子。
他会把早餐端到床上一口一口喂赖床的她,会把她从床上抱到餐桌上,浴室里,会为她吹头发,做造型……
在他身边,她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是……
阿敏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他们两个人其实一定会在某一天大吵一架之后彻底分开,他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她不喜欢花总是把自己放在高处俯瞰她,她知道他是无意的,但是他改不了的话她心里这朵矛盾的火花越烧越旺,总有一天会让火山喷发。
阿敏是倔强高傲的麻雀,虽然柔弱,但是心气高而量窄,花离福没有认识到真正的她。狡猾的爱情会蒙蔽当局者的眼睛,他错误地将自己的身边人当成了脆弱的,需要依附花朵而活的蝴蝶。
玫瑰和寒梅大有不用,花离福来自西方,从一开始就没有认清这朵生于东方的寒梅,她内有一身傲骨,哪怕身从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