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婷停顿了一下,已经有来返的侍卫朝他们看了过来,是以眼神示意林肖继续朝前走。
“我薛家的仇,薛家一百八十余口被挫骨扬灰的痛苦总要有人来还的。”
林肖听着薛婉婷的话心中一片悲凉,背脊之处却无端地升起一抹寒凉,薛婉婷的语气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得几乎感觉不到语气中的一丝恨意。
接下来两人谁也未再讲话,林肖目送薛婉婷上了马车,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薛婉婷回到马车,此时的马车已经被停在了一个避风处,虽是隔着厚厚的车帘子,又烧了炭,但夜间依旧有了一些凉意。
薛婉婷微微掀起车帘,朝外面看去,外间的侍卫们正在冒着风雪搭建帐篷,只是风雪太大,一时半会儿怕是弄不好了。
足足两个时辰后,嘈杂的外间方静了下来,只是偶有巡逻的侍卫来往。
此时夜已深了,薛婉婷却并未入睡,反而是煮起了茶。
又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进入了后半夜,巡逻侍卫也不得有些倦怠,没了前半夜的精神。
此时,马车靠向山墙的一面窗户发出了细微的轻响。
薛婉婷眸中划过一抹喜色,扬起了嘴角,压低了身影说道:“窗户没关。”
话罢,窗户被从外面打开,少年打帘翻身而入。
来人是薛明善,看着笑意盈盈的薛婉婷面上的笑意也是瞬间涌了出来。
“姐姐知道我回来?”
薛婉婷比了个手势,示意薛明善先不要起身,而后抬起灯罩,将烛火熄灭。
马车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薛婉婷拉着薛明善的手,顺势坐到了薛明善的身边。
“我也只是想着你兴许会来,便等了一会儿。”薛婉婷随口说道。
薛明善看不清薛婉婷此时说话的表情,却还是咧了咧嘴,小声嘟哝:“才不是一小会儿呢……”
薛婉婷已经适应了马车内的黑暗,加之车外的火把投进来的光亮,马车内已经不似先前那般黑了,她伸手揉了揉薛明善的脑袋。
“你现在本事大着,姐姐也不说你,但自身安危为首任,你须得记住。”
看着薛婉婷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轮廓,薛明善的眸中神色一动,他一把拉起薛婉婷身侧的手,置于双掌之间,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姐姐说得是,我都听姐姐的。”
薛婉婷心头一暖,另一只放在薛明善脑袋上的手覆盖上了薛明善的手上,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还是问了出来:“你今日明知齐王要趁机与你结识,何故又故意为难?”
薛明善眸色一闪,眸中划过一丝狠辣和寒意,只是语气依旧:“既然是他想要结识于我,受些委屈又何妨?何况眼见着就要去南安()
了,虽然咱们的外貌与过往在南安时有了差别,但那些与我们相识已久的人,要是在见到我们同时出现在南安,难免不会有所怀疑。”
薛明善反手将薛婉婷的两只手都握在手心,继续说道:“齐王在南安定有旧部,姐姐现在跟在齐王的身边,难免不会被有心人瞧见,是以我先前对姐姐那般轻佻,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弟弟能对姐姐那样呢?经此一遭,以后就算是有人对齐王说些什么,齐王大致也是不会信的。”
薛婉婷心中惊讶,没想到薛明善考虑得如此周全,想到薛明善的处处为她着想,鼻头有些发酸:“你真的长大了,很多事情比姐姐考虑得更为周全。”
得到薛婉婷的肯定,薛明善没有高兴,反而松了口气,要是他的姐姐知道了他心底的那些阴暗心思,又会如何想他呢?
“还有,你究竟给姐姐吃的什么药?近日我观我的内力竟然恢复得差不多了,身体也没有了以往的疼痛。”
薛明善感受着手中的柔软,他当然知道他的姐姐已经恢复了,这双一向冰凉的手也已经渐渐有了温度,以往薛婉婷独自一人忍受着蚀骨的疼痛的模样,这些年一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
每到夜深人静,他总是无法压制住自己的懊悔和痛苦,当日在岭北,要是他足够强,那他的姐姐便不会被逼得擅动内力,伤了根本,以至于落得个药石无医的下场。
所以在陆护告诉他寒芝草可以医治薛婉婷时,就算是再不愿,也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去北朝的路,只是他在路上将薛婉婷弄丢了,这一丢便是数年。
这些年他无所不用其极,将北朝朝堂搅弄得天翻地覆,就连那个在初回北朝将他保护得极好的陆护也时常自问,将他带回北朝是对还是错。
他以最快的速度在北朝站稳了脚步,清除了对他登上高位有影响的那些皇子和朝臣,逼得他那年迈的父皇不得不将皇位传给他,只是这道圣旨却也是附有条件的。
就这样他拿了寒芝草,在薛婉婷养伤的那段期间命人配制伤药,看着薛婉婷一天一天好了起来,他便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