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镖师也劝总镖头,你场面事儿上,整好看点。
老马镖头道:“咱们家又不是做官的,地主家也经不住天天吃白面饽饽啊!净想好事儿。”
乾隆二十六年(公元1761年),山东、河南两地雨水增多,乾隆皇帝每年拨那么多银子下去治理河道,只肥了两岸的官员。马行空天天给他们运银子,只觉得不好。
八月初五、初六,黄河在曹县到杨桥,一共决了十五个口子,黄水开始往东漫。整个济宁州城都淹了,黄水过处,庄稼绝收,十八岁的大姑娘论斤卖,一百斤的姑娘只能换六十斤的红薯干。
马春花的娘就是这个时候嫁到马家的,五六岁的徐铮也是这时候被马行空捡回来的——漫城的大水中,他全家都失散了,要么是淹死了,他成了个孤儿。
马春花就是这样一个被红薯干喂养长大的小姑娘。
“赖窝出好笋”。乡亲们看见马春花,都这么说——
黑黑的红薯粉没有染黑她的皮肤,在父亲的保护和宠爱下,今年,她长到了十岁。皮肤白白的,眼睛黑黑的,只有十岁,已经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坯子了。
马行空从小领着这个粉团似的水灵灵的小姑娘走镖,虽然仍是严厉,人缘儿也好了不少。大家见了马春花,都爱摸一摸她粉粉小脸,或用麦芽糖逗她,让她黑漆漆的、棋子儿似的眼珠子里露出笑意。
马春花从小被爹爹带着走南闯北,也不怕生,也养出了一幅好性子,头上扎两条红头绳,见了人就亲亲热热的,也愿意展现出善意。镖队里的人都知道马小姐长得漂亮,还心眼好。
徐铮今年已经有十六七岁了,开始有了少年人的烦恼——他本来五官就平凡,天分也平平,和受到万千宠爱的师妹比起来,是有点黯淡。但他原来都把自己当老爷们看,师妹只是个小孩子,他不嫉妒,还宠着她,事事让着她。可是最近,他开始长青春痘了。
青春期的痤疮长了他一脸,在他脸上留下脓疱和痘坑——虽然在当时那么多致命的疫病下,青春痘只是个小小的烦恼的插曲,可是对于青春期的少年来说,这可太大事件了。
*
马行空则在琢磨别的东西:女儿渐渐大了,他得给孩子攒点嫁妆。
上哪儿去发财呢?
镖行上人消息灵通,说,现在钱不在北面,在南面。乾隆二十二年,西洋人闹事,皇帝亲下谕旨,对于西洋人,将四口通商改成一口通商,只在粤海关(广州)和西洋人做生意。
在广州十三行,白花花的银子像流水似的,点都点不过来,正需要镖局的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