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真正走出妻儿失踪的阴霾的某天,他对韩翊说,他最大的错,就在于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曾经幻想着把保护自己最亲的人的责任让别人帮忙承担。
只是说这句话的陈平,二十岁的人,却已经有了四十岁人都未必会有的沧桑与成熟。
然则绳子总是爱挑细处断。
范增找到了陈平,他当着韩翊的面,一把把一卷竹简扔到陈平的面上,怒气冲天地骂道,“你个竖子!亏我儿把你当亲兄弟待,给了你帐前独断的权力,你看看你,究竟是干了什么事?如果当初在鸿门不是你在最后关头放走了刘邦,焉有现在的后患?”
陈平脸色煞白,像个木桩子一样站在那里,等着范增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韩翊悄悄地拾起地上的竹简,假装不经意地瞟了眼,原来是刘邦的队伍已经过了河南郡,一路受降,眼瞅着都快到河内郡了。
“河内郡”几个字像暗夜里的闪电一样格外地醒目。那不就是前不久递降书给陈平的殷王司马卬的封地吗?那儿离彭城,可就不是格外地远了。
司马卬那厮,连个陈平都打不过。现在他面对着的,可是有着众多悍将的刘邦的军队,不用想,他抵抗跟不抵抗的结局没什么不同,只是像砍瓜切菜一样多摘几个司马卬家的人头罢了。
韩翊把竹简呈给了范增,范增随手就抓起那竹简朝劈头盖脸地朝陈平猛砸去,全然不当他是个会感觉到痛的人。
韩翊想要拦,却被范增跟前的几个壮士给挡住了,近不得前,只得大声进言,“亚父,形势不等人。当前之计,只能遇山开路遇水搭桥,把那刘邦拦住才是最紧要的。还请您三思!”
范增怒极反笑,“就你最聪明,当我不知道?现在我儿在齐国抽不开身,龙且钟离眜他们又都带着兵在打仗。彭城剩下为数不多的人中,是你带兵去拦呢还是我带兵去拦?
你,连他都打不过吧?”
范增口中的“他”,指的是陈平。
韩翊没想到彭城的防守已经空虚到如此地步了,心里暗自吃着惊,也在琢磨着怎样才能把这消息给送出去。
不能不管陈平,韩翊小心地试探着,“要不让都尉带兵与殷王合战刘邦,然后臣在跟前督军?”
他当然知道范增不可能让他这样的外姓人去督战或者说去抢功勋,更何况自己还得回避与陈平私交甚好的嫌疑。
范增没有再理韩翊,只是边大骂着“一个两个的废物点心,没一个中用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要带兵呢,笑掉人大牙的事。”边急匆匆地往回走。
范增冲着陈平狂怒的事在军营里很快地散播开来,竟然没有一个军医敢为陈平诊疗,韩翊只得轻手轻脚地用细麻布醮了酒给陈平擦拭着消毒,还不忘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补充了句,“这样下去,没死在战场上,倒是倒在营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