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奇答道:"这些事情,臣略知一二。许多小田主,或为了逃避傜役和差役,或为了逃避苛捐杂税,或为了抵御赃官污吏的盘剥,将自家的田产投献、诡寄到各地的藩王、显贵、官员的名下。
这样一来,本应流向朝廷的税赋就不翼而飞了。于是藩王、显贵、官员们愈富,而朝廷愈穷。"
朱允熥道:"正是这样的。朝廷给了藩王、显贵、官员免傜役的特权,但他们反过来利用这项特权侵吞朝廷的税基。据你估计,因为这个原因被隐匿下来的人口,全国大概有多少?"
杨士奇沉吟半晌,说道:"臣见识有限,不知道全国有多少人口隐匿下来了。臣在江西宜春教书时,与县衙的户房有交往,他告诉臣,宜春在黄册上有三万户,共十七万人口,不在黄册上的约有四千余户,约二万人。如果照这个比例推算,全国最少有八九百万人口被隐匿起来了!"
朱允熥道:"这个数字,只少不多,说不定有二三千万人。"
杨士奇连连啧舌,"完全有可能。"
朱允熥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将这些人全部迁到北方,北方的人口立即就充实了一大截?"
杨士奇心中一惊,他明白朱允熥的意思,将这些隐匿的人口迁往北方,确实是一个解决人口问题的办法。
但实施起来绝非易事。
杨士奇担忧地说道:
“殿下,这些人口既然能藏起来,就有办法不让朝廷查出来。朝廷如果一定要查,第一个难题一是派不出那么多人去查;即使派得出来,到了地方上也会遇到重重阻碍。
所谓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洪武四年,洪武九年,洪武十七年三次普查全国人口,那些隐匿的人口还不是照样查不出来?以太上皇之英明神武,岂能不知其中猫腻,只不过无可奈何,隐忍不发而已。"
朱允熥点了点头,“我自然知晓其中的难处,但若不如此,北方的发展难以推进。我们需想出一个妥善的方案,将这些隐匿的人口全部清查出来。"
杨士奇笑道:"难!太难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谁肯乖乖就范?这种与天下人结怨的事,只怕又会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杨士奇话锋一转,“若是能有一个万全之策,既能清查隐匿人口,又能不激起民变,那就再好不过了。”
朱允熥眼睛一亮,“万全之策?快说来听听。”
杨士奇轻咳一声,“依臣之见,可以先从藩王入手。他们势力庞大,隐匿的人口也最多。只要殿下能说服几位藩王,让他们交出隐匿的人口。其他的人见贵如藩王都不敢隐匿人口,自然不敢硬抗了。”
朱允熥微微皱眉,“这恐怕不易,涉及到自身利害,藩王们未必会听孤的命令。”
杨士奇笑道:“殿下可以先动之以情,然后晓之以理,然后诱之以利。国家自有法制在,殿下仁至义尽了,藩王们如果还不听,殿下就该约之以法了。”
杨士奇思维缜密,进退有度,颇合朱允熥心意。
他沉思片刻,说道:“嗯,此计可行。只是,这还需要从长计议。此外,还要派人暗中调查,收集证据,以免藩王们抵赖。”
杨士奇点头称是,“殿下英明。此事关系重大,须得谨慎行事。”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细节,决定先从几个势力较弱的藩王下手,逐步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