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的施文墨突然说道:“秦臻哥一向恭顺,应该不会做出欺骗主人这般恶劣的事。红茸,你怕是要看走眼了。”
男孩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侍奴很快端上来一盆水并一些卸妆用品。红茸幸灾乐祸地盯着秦臻,见他满脸的惊慌与抗拒,免不得想要再添一把柴。
“哥哥莫不是心里有鬼,才磨磨蹭蹭地不愿动?”
顾展之也没那么多耐心,她抬抬下巴,示意侍奴上去给秦臻卸妆。
施文墨则像看台下的观众,戏台上正演到高潮,看客噙着嘴角,事不关己地欣赏着剧目。
在侍奴的帮助下,秦臻脸上的粉底一点一点地被擦去,只是不知为何,妆面底下的真实皮肤,竟然比妆后还要苍白。
侍奴触碰到秦臻的脸颊时,他整个人往里缩了一下。三小姐认为他是做贼心虚,有几分愠怒,命令道:“把脸转过来!”
秦臻身子一抖,却依旧没有动。
一旁的侍奴见状,立刻强行扭过秦臻的脸。
顾展之显而易见的不虞,今天的一番“巧遇”,让她以为秦臻已经服软,不会像以前那样梗着脖子和她闹了。
不想连第二天都没挨到。
可是,当看到秦臻那明显异常的脸蛋时,她心中的疑惑很快占据了上风。
“你的脸上为什么这么红?”
见秦臻没有回答,她推开红茸,走到罗汉榻前,弯下腰盯着奴隶的面庞。
男人吓了一跳,他用袖口遮住半张脸,嗫嚅道:“主子别看。”
这本是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景,不过此刻的顾展之没心思欣赏。她用手背拨开衣袖,目光一寸寸地在其红肿的脸上扫过。
“脸怎么回事,被谁打的?”
秦臻沉默不语。
眼看三小姐的耐心即将耗尽,戒一连忙上前在她耳边解释:“主子,秦公子的口枷摘下之后,您赏了他掴面。刑奴每日施刑,前一天的伤口还没愈合,第二天又接着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伤处实在是骇人。公子大约是不想让您看见,所以才以粉敷面。”
顾展之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她才干巴巴地问,“为什么不上药?”
戒一的腰弯得更低了,他小心翼翼地提醒主人:“小姐赏罚,奴才们是不敢用药的。”
顾展之还没升腾的怒火就这么被浇灭了,她看着秦臻狼藉的面庞,不发一言。
戒一跪在地上:“主子恕罪,是奴才未及时把秦公子的情况汇报给主人,才使主子失察。”
三小姐瞥了他一眼,又转头盯着秦臻的眼睛,“你就这样被打了两个月?为什么不和我说?”
秦臻也回看她,黝黑的眼瞳像两口毫无波澜的古井。他的声音不大,落在顾展之耳朵里,却如同擂鼓。
“我一个失宠的奴婢,如何能见得到三小姐呢?”
这一字一句,像是鼓点、又像是惊雷,砸在了顾展之的心上,把她的心脏砸出了一个口子。
她倾身抱住了秦臻。
画舫上一片寂静。挑事的红茸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求救似的看向施文墨,后者却一直低着头,前额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似乎与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关系。
“主子,您压疼我了。”秦臻轻轻地挣扎了一下,不料身上的臂膀环得更紧了。
“你就是要我心疼,是吗。”顾展之将男人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咬牙切齿,“秦臻,你好狠的心。”
秦臻的下巴搭在顾展之肩上,目之所及,施文墨、红茸、戒一、江总管以及一众侍奴,神情各异。
他缓缓勾起嘴角,以胜利者的姿态扫过在场的众人,最后停留在施文墨的身上。
“你——失——算——了。”
施文墨读懂了他的嘴型,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秦臻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随即又换上一副哀切的面孔,推了推三小姐的手臂,小声说:“主子,还有外人在。”
顾展之醒过神来,她放开秦臻,却没有重回主位,而是直接坐在了他的旁边。
倒霉的江总管还在地上跪着,施文墨在左下首正襟危坐,三小姐转过身时,他原本青白的脸色就立刻恢复了正常,看起来倒是十分镇定。
“文墨,内务府总管指证你迫害内宅男侍,可有此事?”
施文墨淡定起身,回道:“主子,奴才虽然不知道是何事,但是文墨可以发誓,绝对没有害过内宅中的任何一人。”
“怕是江总管干了坏事,东窗事发,在临死前胡乱攀扯,想找奴才当替死鬼罢了。”
三小姐不置可否,她又看向江总管,“你有什么话想说?”
江总管跪得身子都发僵了,终于等到三小姐向他问话。他激动地大喊:“小姐不能信他!贞操锁真的是他给我的!当时送锁过来的是侧夫身边的梨香,小姐只要将他叫来,一问便知!”
“梨香?”施文墨笑了笑,“我身边何曾有过一个叫梨香的奴婢?江总管想要陷害我,也得找个站得住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