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月初,戒一都会抽出半天时间来饮鹿居看看秦臻的情况。这个月有事耽搁了,一直拖到月中才来。秦臻一早就得到了消息,正站在门口迎候他。戒一踏进东厢的门,看到秦臻时,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感觉秦臻的身体好像比刚来饮鹿居时更单薄了,隆起的腹部在显得十分的突兀。戒一赶紧让人把他扶到座椅上,担忧地问道:“可是身体有哪里不适,怎么瘦了这么多?”
秦臻浅浅地笑了一下,“劳大人担心,我没事,只是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下饭,才清减了一些。”
戒一眉头紧锁,语气十分地不赞同。“公子,您现在怀着三小姐的孩子,任何事情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样不吃不喝的,小主子怎么受得了?”
秦臻见戒一如此严肃,连忙站起身来答道:“大人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不会了。”
戒一又叮嘱了几句,因为已经到了午休的时间,他让侍奴先扶秦臻下去休息,自己则把别院里的所有奴才都召集到了正房来问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戒一用手指点点管家的肩膀,“你说。”
管家心里叫苦不迭,秦臻不肯吃饭这件事他早就知晓。他和医生、营养师在一起讨论了好几次,检查也做了几回,结果一切正常,父体和胎儿都很康健。
戒一见管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气得大声斥道:“没有照顾好小主子,还有脸说这些推诿之语!带着你的废物手下回去领五十板子,饮鹿居供不起你们!”
审慎堂的五十板子几乎可以要了一个壮年男子的命,一屋子的奴才听到戒一的话后全都瘫倒在地,哀求连连。原本跪在角落里的医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慌忙爬到戒一脚下,拽着他的裤腿喊到:“奴才知道!奴才知道原因!”
戒一低下头看着跪在脚边的男子,不动神色地往后挪了一步,从他的手中把裤脚扯了出来。但还是给了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只是警告道:“如果是为了逃脱惩罚而胡言乱语,就不仅仅是五十个板子这么简单了。”
医生的声音有点颤抖,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才吐出声音:“秦公子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奴才觉得应该是心病。”他看了一眼戒一,见他面色依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因为秦公子的一些……特殊经历,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有孕之人,心思本就敏感,奴才、奴才几次旁敲侧击,发觉秦公子是因为久不见三小姐,所以才思绪不宁,这是心病,实非药石可医啊。”
戒一本不期待这奴才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但是听完之后,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猜测有几分可能性。就说家主的后宫里,不得召见的侍人常年郁郁寡欢,最后疯了死了的不在少数。秦臻半生坎坷,现在又处在特殊时期,心思敏感、患得患失也很正常。
戒一看了一眼脚边的奴才,对管家说:“饮鹿居上下,伺候小主子不尽心,罚俸一年。这五十个板子我给你们记着,若是下个月秦公子还是这般模样,就都给我滚去审慎堂。要想活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伺候小主子,听懂了吗?”
“是…是!”
众奴死里逃生,一个个软得站都站不起来,直到戒一离去,才互相搀扶着离开正房。
戒一下午还有安排,问完话后便带着侍从准备离去,走到前院时,意外地看到了本该在房里午睡的秦臻。
他停下了脚步,问道:“秦公子,您有什么事吗?”
秦臻冲戒一行了一个礼,“这几个月来多亏大人的照拂,秦臻一直没有机会道谢,还请大人莫怪。”
戒一让人将他扶起,说道:“这是主子的恩典,我只是听命行事,您应该向小姐谢恩才是。”
秦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秦臻一直想给三小姐叩头请安,只是小姐她学业繁忙,怕是抽不出身来见我。”他顿了一下,从侍奴手里拿过一个湘妃竹攒花的盒子,对戒一说:“我给三小姐刻了一枚私章,用的是她喜欢的青田石的料子。能不能请大人帮我转交给小姐,算是秦臻的一点微末心意。”
戒一叹了一口气,他不是铁石心肠,秦臻的遭遇他都看在眼里。秦臻虽然为人傲气,但对下却并不苛刻,有一次一个小奴在整理书房时打碎了三小姐的笔山,是秦臻把过错揽了下来,救了那孩子一命。
在秦臻恳切的目光中,戒一接过了匣子,对他说:“秦公子,我只帮您这一次。成与不成,就看你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