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能和死人计较些什么呢?
京偲看着黑色棺木中的男人,葬仪师已经尽力将他的脸画得像生前那般英俊,只是没有那双眼睛的点缀,终究只是一副皮囊而已。
房间是一种特别的低温,她抱着胳膊不语,身后的苏蓝君也抿唇保持沉默。
傅炎初的亲人只剩下他一个,倒是朋友来得多一些,有好几个她还认识,都是些公司集团的高层人物——在他出国之前经常厮混的狐朋狗友,现在却变成了内敛精明的中年人。
肩膀被拍了下,苏蓝君回头,皱了皱眉便退出房间,只剩下来人站在她身后。
“偲偲。”
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会这么叫她。
“偲偲。”他的声音依旧温柔低沉,像是陈年佳酿。
京偲缓缓侧头,就见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神情肃穆,与以往那个变着法子准备惊喜和玩乐的步珏完全不同,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身上是一条黑色的羊毛长裙,肌肤被衬得白皙,甚至是惨白,没有化妆的脸上可以轻易看到黑眼圈,唇色也很淡。整个人犹如一幅水墨画,稍微不注意就要融化进这黑白的房间里。
步珏认真地注视着棺木里的人,才牵起她的手,两人的呼吸在指尖同频。
“走吧。”
前来哀悼的好友一个个进去,京偲朝苏蓝君点了下头就跟着步珏到大厅,殡仪馆弥漫着一股很淡的木香,大约是存放了太多太多的棺材散发出来的。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他会出现在这里,代表着她的猜测被证实。
“偲偲想问什么?”步珏的手很温暖,在十二月的空气里像是火炉,熨烫着她掌心的纹路。
出了大厅,外边的风景十分萧索,仿佛是故意配合殡仪馆而搭建的布景,京偲盯着摇曳的枯黄树枝,视线随着它轻轻摇晃:“你们的关系,还有……他是不是,托孤了?”
托孤,真是个不合适的词,可她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了。
阴沉沉的天幕像是要压下来一样,储满水的乌云一戳就会破,被卷上空中的叶子更如小小的锋利刀片,总让人心惊胆战的。
两人没再往外走,而是站在角落的屋檐下。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步珏的语气很淡,带着点怀念,“虽然不常联系。”
“至于托孤……”他伸手去摸她的脸,被冻得冰凉凉的却依旧柔软,那双水晶似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眼睛,“偲偲,你有能力独自生活,一直以来都是。”
“一开始不是这样。”风一吹,她的长发就如树叶那般飞舞,又几缕拂到面上又被步珏的手指拨开、仔细地别到耳后。
“你是不是……”身体快要成了冰块,只要得到答案就会碎裂,但京偲不得不问,“被他拜托来照顾我?”
让她再次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与这个异于常人的男人虽然不相爱,但至少是合拍的,再一次生活在谎言之中——六年。
“你说呢,偲偲。”步珏没有笑,他的表情依旧肃穆,可那双墨绿的眼睛里泛起波纹。
如果是,为什么隔了两年才出现;如果不是,为什么他又在此时登场。
京偲摇头,伸手覆盖在他宽厚的手背上:“我不知道,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