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冲动迫使他想要抬头去望,但未等他要真的决意是否抬头,下一位使者已经又走出行列,朗声说道:“陛下,臣乃千蛊国使者,此次前来……”
这打断了陈千的思路,他只好恨恨然地退回去,坐回原位。借着抬手饮酒的间隙,他借助余光向上飞快地瞥去。
却恰逢看见:那位陛下一面含笑地听着千蛊国使者说话,一面又用那双白得如冷雪般的手,盘转、把玩那颗刚献上去的鲛人泪珠。
纤纤玉手和莹蓝的鲛珠,两相映衬,陈千莫名地觉得,那颗鲛珠好似就是为这位陛下而生的,天生为她而来。
这股念头来得无缘无故,待陈千反应过来后,却是心下失笑。
鲛人一族从未离开过万灵国,更别谈见到这位,又哪里来的为她而来。莫不是我昨夜睡得太晚,糊涂了不成?不久,陈千便开始与一旁的使者聊起,将这个念头忘却在脑后。
虽说天下四分出四大国,但纷杂、夹缝求生的小国也不少。整场宴会,光是献礼给黎平霜这部分就要耗时许久。
待到各国都圆满退场,黎平霜正式宣布“春日宴闭幕”开启时,外头的月牙都挂得老高,映得树影重叠交错,投在红墙青瓦上。
在淫靡的气息彻底席卷这座王宫前,黎平霜已握着鲛珠,朝着深宫的一处迈去。
那里有两只等候她许久,将近烦躁、不安的犬。
黎平霜在彻底踏入前,最后垂眼轻扫了一眼那颗鲛珠,冥冥之间恍然觉得自己好似听到一声哽咽。很快,她又摇头轻笑,觉得是自己幻觉。
据她所知,鲛珠的作用仅限于编织幻境,当它与产下它的人分离时,他们彼此间的联系也应因距离的遥远而被斩断。
万灵国与合欢国相隔千山万水。
她怎么可能仅凭此就听到鲛人的声音?又不是千里传音符。
随后,黎平霜便搁下所有纷杂念想,只迈过那座宫门,自此走入这场漫漫长夜。
——毕竟,接下来的训导,就要靠这枚鲛珠了呢。
千万里之外,鲛纱之海。
有一鲛人蜷缩在海底的岩石洞穴内,颤抖着身躯,只瞪大眼睛,没有凝聚地望着某处。
月白色的长发垂在他的身侧,蜷缩的姿势呈现出其紧绷的身体曲线。他的上半身赤裸而苍白,从脖颈自臂弯,皆是游走的青蓝色经络,乍然看来有些许病弱。
但是从其有力的下身鱼尾,向上看去——正是覆有薄肌的腹部,随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肌,还有那犹如重峦叠嶂的山脉走势的背肌,无一不在显现出他所具备的力量感。
可是,若是对视上那双眼睛,你又偏偏很难认定他该是个如何凶残的物种,好似能够理解为何他分明身具力量,却神情悲怆,病气缠身。
这个鲛人,有一双或许曾经无比光辉灿烂,但现如今暗淡失华的金色眼眸。
海水包容万物,唯物容不下容不下世人利用鲛人的悲悯,而所作出的残暴行径。
“重山……”
唯有一声悠悠的叹息,又唤来那鲛人身躯微颤。
“再等等吧。”
重山听见大海母亲是如此柔声地对他说道。
“会有人来找你的……会有人,她会为你而来。”
再坚持,再等等。不要放弃。
“你的泪珠会有人看得见的……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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