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嗯?”了一声,又说:“站起来。”
龙池稳稳地站起身,恭顺地半垂着头。这种被审视的感觉让她一瞬间回到了幼年时被礼仪嬷嬷教导的时光。
贵人用指节刮了刮她的脸颊,声音略带颤抖,像是有种追寻之物近在咫尺的激动:“你叫什么名字?”
“薰。”龙池略一犹豫,报上自己的姓氏,“龙池薰。”
“你很喜欢你的姓吗?”
“喜欢。”龙池说,“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不用它。”
贵人第一次笑了,他说:“那你来当我的女儿吧。”
这是命令的口吻。龙池不知道是膝盖一下子软了,还是那不认命的骨头一下子又直起来了,她扑通一声跪回地上,腰背挺直地向那不知面容的贵人磕头:“恩遇侥幸、女儿拜见父亲。”
他摸摸她的头,不再看其余人,就这么离开了。
龙池满背冷汗地撑起身体,几乎软倒在地板上。她左右环视,目光不期然地撞入一双满含怨毒的眼睛。
?子。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双手就将龙池扶起,是一位年轻男子。他锦衣高冠,说:“主子叫我即刻带您走,从此岛原种种,与您再无瓜葛了。”他挡住了老鸨心满意足接过的金银光彩,也挡住了周围女孩羡慕嫉妒皆有的重重视线,唯留左手处一扇窄门,通往日照下的街道。
直到坐进贵人家的马车,龙池仍云里雾里。只是这些许功夫,娈童成了养女,从前她以为要纠缠她一辈子的东西,诸如商人之女,诸如?子,诸如成为妓女的命运,都如同浮沫泡影般尽数消散了。一切太不真实,令她如置梦中,仿佛一不小心合上了眼之后,再睁眼时便就又只余那碎开的和果子,冰冷地躺在破旧的床头。
远远的,卖货郎来了,他挑着扁担,女孩们蜂拥而至。她的视线紧紧追随着那个男人,落在旁人眼里就成了女孩儿本能又天真的渴望。
“想吃?”贵人坐在她对面,膝上搁着一本书。他年轻英俊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与龙池的父亲看她时不大一样。不需等龙池的回答,他便命令适才带着龙池离开的那名侍卫:“五郎,去买点来。”
五郎去去就回,各色点心均带了一种。龙池习惯性地拣出一半来,刚想递给贵人,却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便又踌躇了:“您要尝尝吗?”
“我没有夺人所好的习惯。”他摇摇头,又说,“只是姓氏这一点不得不夺——从此你便是白石家的大小姐了,也是我唯一的女儿。”
白石。龙池不知道是哪个白石,但京都白石均是名门望族、摄关之家,她有一种飘飘然的喜悦,又直觉到了这背后如深渊般的危险。女孩低头称诺,从此刻开始心照不宣地换了姓氏——
白石,白石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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