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间的时候我的腿都在发颤,第一次杀人的刺激不必多提,更多的是勾心斗角的疲累感,杰克仍滞留在房内,我则充当传话筒叫门外的人进去搭把手。
听着他们处理尸体的细碎声,我在确定无人注意后靠着墙缓缓蹲下,圈着自己缩在角落,摘下狐狸面具,头埋进臂弯,深深吐出口叹息。
……有点反胃。
在天龙人眼里贱民的命不算命,在我眼里他们的命更是不值一提,顶多是少了一个人瓜分全球98%的资产,但杀人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就好像童年无意掐爆的虫茧,不至于负罪,是切实的恶心。
肾上腺素退潮后只有无尽的空虚,一个现实的议题横立在我面前,尽管做足了后续准备,我杀人的事实依旧无可辩驳。上辈子做过的混事多了去了,唯独没碰过刑法,如今堕落到这种地步,内心只得欲哭无泪。
天地良心,我就想抓点杰克小小小小的把柄,让他帮我一点点小忙,上下辈子共活了三十多年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感情骗子,撑死了顶个芳心纵火犯的罪名,没想过要动手杀人啊!
冤啊,我是良民!
倚靠着墙角缓和片刻,我重新掏出终端分散精力,刚给管家留言表示我今晚在学校住宿,置顶联系人就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A3艾森威尔工具人:我回来了。」
?你啥时候走的?
我向上翻了几条,今早有三条未查看消息——大概在我走后没多久,艾森威尔就被派去执行夫人的命令。
等等,这前后不过几个小时你就自外太空往返了一个来回……也是个天选打工人的命。
不知作何感想,难得同情他一刻,我打字回复:「欢迎回家!」
嗯嗯,按照惯例,接下来跟着的是你要先洗澡、先吃饭——还是被我吃呢?
常言道饱暖思淫欲,我比较叛逆,不必饱暖,上面的头保住之后,下面的头就冒出来蠢蠢欲动——可惜今晚是淫不起来了,等待着我的只有冰冷的被窝和一颗空虚寂寞的心。
「我今晚在学校留宿,你好好休息吧」
“……好。”
艾森威尔呆立在盥洗室门口,手中终端振动片刻,弹出的不是个好消息,脱衣的半只手微滞,很快回道。
抛下终端,迈进浴室,他第一次正视镜前的自己——大面积血液涂抹在赤裸的身躯,天生苍白的肌肤与这片赤色映衬,于冷光演绎下具化成恐惧的实体,说他是无论置于多么混乱的地界都让人避之不及的杀人魔也毫不为过。
即使她还在房子里,这也不是能让她见到的样子。
赤身漫入冷水,寒风刮进大敞的天窗,如同尖锐的刀刃一层层剜去表皮,他却浑然不觉,缓缓将自己沉在浴缸底。抬头,一滴水拖着光的笔触描摹下颚轮廓,最后回归水面,轻轻的一声在空旷浴室内回荡。
高悬的天窗外,黑暗编成一道极长极宽的河,时不时溅起一点闪烁星光,河水缓慢流动,以肉眼观察仅能见凝滞的暗色。
艾森威尔记得十年前、同属于极夜的天空,也记得从窄狭的裂口回望他的女孩。那时星辰璀璨,此刻的天空远远无法媲美,却依旧空白。他不了解美学,构图是个过于疏远的词汇——但箐笙站在了天空之下、断口之中,蓝裙摇曳的身姿填补了明暗间突兀的沟壑,也为懵懂的少年赋予了美的概念。
他好想告诉她,今晚的星空很美。
我好想告诉杰克,你正在虐待一个无辜的柔弱少女,心灵上的剥削姑且不谈,你能不能先解决一下我的生理需求——从早上算起我已经有八个小时没吃东西了,你知道这八个小时对我的伤害有多大吗?
低头默数到三位数,终于无法忍受像只狗一样巴巴的煎熬,我一个扑腾直起身,迎面撞进紫色的眼眸中。高大的alpha迈着流里流气的步伐走过,最后停在我面前,双手插兜,墨镜夹在衣领。
我该怎么称呼他,喊名字太恶心,不如直截了当一个绰号——目击者,目击我走进宿舍,假借替莱恩收拾行李“蓄意谋杀”alpha的第一证人。
他妈的起猛了,腿好麻,我好想逃。
“嚯——”那人做作地吹了声口哨,惊奇地挑眉,“你还站在这里,就说明——”
“她已经是我们一员了。”
杰克推开门,带笑的眼睛轻轻瞟过我,自然地向他解释。
“小姐,之前你没告诉我你的名字,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总要相互了解一下吧。”约瑟夫做出握手的姿势,我一时不知怎么回复,眨眨眼,目光从腕部血管向下移到骨节分明的手指,拇指上戴着枚紫水晶戒指,银环雕琢成蛇形,眼睛点缀紫色菱光,造价不菲。
在你们这个小团体不戴戒指会被驱逐出境吗?
我伸手作为他示好的答复,半道却被另一只手截胡,熟悉的十指相扣,杰克错身挤进我俩间的空隙,代替我回话。
“很熟?”
“一见如故,倒是你这边……”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胁迫当共犯吗,怎么贴的跟两块砖一样紧,你不会走的是强制爱副本吧?约瑟夫挤眉弄眼,试图让这位合作伙伴从爱情的迷沼中清醒一点。
哦,以上是我针对他面部表情分析出来的内心活动。
杰克没看他,而是低声向我交代了几句,“今晚你不会有个好梦,但你可以从戴安娜那里拿点安眠药,如果你觉得有帮助的话。”
真他妈贴心,要不是他逼着我杀人的话我会考虑稍微感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