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絮道:“不错,谢忠的嫌疑极大,他多年来在朝堂上一直保持中立,杜之寻为官期间的许多理念都有他的指点,但是近两年谢忠与太子的政见有诸多不合,渐渐偏向了贞王。只可惜,杜之寻念在师生情谊并不肯供出他,以至于他依旧逍遥法外。”
轻影“嗯”一声,沉默了片刻。
李南絮见轻影露出了惆怅之色,叹了一声,倾身去握她的手:“你应该能明白,重审旧案不是易事吧?”
春日的夜里不冷也不热,但轻影的手指头还是泛着凉意,李南絮触碰到的一瞬间,她有些紧张地缩了回来。
她道:“我懂,程家军在抗击西樾时虽都尽心竭力,但的确是他们先弄丢了忻州,后才有杜之寻伪造的通敌信件,许多事情都是看结果,不看过程的,忻州的失守让陛下对程家的信任发生了动摇,加之漠北一役的战败,朝廷元气大伤,才让那些记恨程家的人有了可乘之机。试问,一个得胜而归的将军,一支将敌人按在地上爬不起的军队,即便被污蔑与敌军勾结,又有几分可信度。”
一切根源,还是在于程家军吃过败仗,漠北那场战的结果太过惨痛,民怨四起,文臣死谏,朝廷必须要找一个人来担这重责,于是程家军的反叛成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最完美的借口。
可是程家军骁勇善战,在西境从未失过手,怎会在入北境后半年内就弄丢了忻州?
柳全和阮氏都提过,程家军曾屡屡遭遇敌军伏击,死伤惨重,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轻影问:“所以殿下来抚州,也是为了追查程家旧案吗?”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他觉察出她的情绪有些不对,似乎有意在疏远自己。
他走到轻影身侧,蹲下身来,寻着她的眼看去:“你想听实话吗?”
轻影被她盯得耳尖发热,手心里全是汗,抿着唇没有回答。
李南絮道:“谢忠十年前在兵部任尚书一职,对军队的部署和调度参与度极高,极有可能在忻州那场战事上做了手脚,但具体做了什么,我目前还没有查到。谢忠有几个得意门生,杜之寻算其一,抚州刺史陈芳生是其二,抚州假币泛滥,新章水怪吞人,这陈芳生都压着不报,焉知不是包藏祸心,恐怕谢忠对抚州这一带也早有染指,我们或能在此找到他的罪证,找到重审程家旧案的症结。”
李南絮一席话说得耐心十足,温润的嗓音如窗外和煦的风,扑簌簌落到她的耳里,挠得她心乱如麻。
不知不觉间,轻影的眼里生出了一片晶莹,她无措地望着李南絮,似乎在心里纠结着一件大事。
李南絮有些不解,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轻影忽而起身,走到门边定住了脚,她背对着他,鼓起勇气道:“殿下文武兼备,才干出众,终于不用再埋没了,还是好好做你的景王吧。”
李南絮蹙起眉:“你这是何意?”
轻影挤出了一个笑,温柔又残忍:“我指尖染血,身负重罪,不能污了殿下的衣衫,程家昭雪之日遥遥无期,甚至可能永远成为王朝的牺牲品,我这叛臣之女的身份恐怕是嫁不了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