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日没有看清那女子的模样,齐如海便觉得不甘心,此刻又因顾彦椿的安排心中窝着火,胡乱撒气道:“你回来,将你的帽子摘了我看看。”
“小女子貌丑,脸上有胎记,恐怕会吓着官爷。”说着,继续往前走。
齐如海顷刻便急了眼:“臭娘儿们,让你摘便摘,哪来那么多废话?”话音未落,已经朝轻影靠了过来。
轻影倒是不怕他,她手中藏了匕首,可以杀人于无形,但是长玉楼里人来人往,若是让人瞧见她杀了官差,恐怕又要罪加一等,而且还会彻底暴露。
能躲还是先躲。
她疾步走到了楼宇的后方,横栏之外是深不见底的水泽,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正欲跳入水中游回岸边,然而,她却刚刚拿到陈习远留下的线索,她还没来得及看,信封有厚度,里面多半是纸质的东西,遇水受损了怎么办?
焦头烂额之际,她朝二楼的窗扇看了一眼,一个纵跃踩上横栏,像只身轻的雁从大开的窗口窜了进去。
齐如海原本对她是撒气多于怀疑的,但是她为何要跑?在怕什么呢?而且,她的身手怎的如此好,这窗扇这么高,他一个武将攀上去尚且费劲。
齐如海越想越不对劲,脸色一沉:“这女子有问题,给我追。”
二楼布置得似秦楼楚馆的厢房,满眼都是花红柳绿的布幔,好在轻影闯入的这间无人,她知齐如海会跟来,这间屋子待不得,很快,她又借着楼梯上了三楼,推开最里间的那扇门,似道鬼影闪了进去,门也同时合上。
一女子正对镜梳妆,见到鬼魅一般的轻影吓得魂飞魄散,正要张嘴惊呼时,轻影眼疾手快给她后颈来了一掌,将人放倒在了圈椅上。
这间屋子依旧布置得十分艳丽,圆形的床榻似一朵绽开的牡丹花,倒地的女子鬓发间点缀着华丽的珠钗和金步摇,眉心一颗小巧的珍珠贴在朱红的花钿中央,看着妩媚而娇艳。
不难看出,长玉楼也做皮肉生意,这女子应是收拾打扮了去伺候人的。
轻影脱掉灰色长衫,从柜匣中翻找出一身朱红色的罗衣,草草给自己换上,揭掉帷帽,又系上了一条银杏软缎面纱,转眼间便从江湖人打扮变成了一窈窕舞姬。
轻影将女子拖到床榻上,透过门缝往外探一眼,发现齐如海正盘桓在二楼,一间间破门搜查,还有几人驻守在楼梯的各个角落,将整个楼宇的情况收入眼底,若有异常,便会立刻出动。
正犹豫着如何是好,连廊里走来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应是长玉楼的妈妈。
妇人推门而入:“我的姑奶奶,还没有打扮好吗?赶紧去芳华居,不然客人们该生气了。”
轻影有些发愣,她只是想换身衣裳扰乱那帮羽林军的视听,并不是想去侍候人的,而且她也不会啊。
担心妇人发现端倪,她留了个背影给妇人,怯声道:“楼下有官兵,我害怕”。
妇人倒是临危不乱:“咱们长玉楼家大业大,从不惧怕官差,他们搜查他们的,你服侍你的,这两者并不冲突。”
轻影只觉头皮发麻,低低“嗯”一声:“我待会儿便去。”
“什么待会儿,现在就去。”说着,拽着轻影的胳膊就往前走,两人就这样全然暴露在了羽林军的视野下。
轻影握匕首的手都紧了,可她也不能作出什么异常的举动,只能稀里糊涂地跟着妇人。
然而,她们走完了整条长廊,羽林军也没有朝她们靠拢。
轻影正暗自庆幸这身衣裳达到了掩人耳目的效果,紧接着,芳华居的门被打开了,妇人笑盈盈地将她带进去:“贵客们久等了,我们云舒姑娘为了给大家一个惊喜,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还望诸位莫怪。”
房里安排了七八个座席,空间很大,酒香四溢,一个个富商打扮的男子正侃侃而谈,身侧已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在给他们倒酒。
为首的那中年富商道:“听闻云舒姑娘的舞姿一绝,既然来晚了,不得给大家跳一支助助兴?”
妇人道:“自然的”,推着她往中间的舞池走。
轻影舞剑擅长,跳舞——恐怕会闹出笑话,吓到人,而且她这人是有点心高气傲在身上的,绝不可能出卖色相去取悦这帮油腻的商人。
她心烦意乱地扫了众人一眼,正想要不要从窗户逃了算了,大不了杀出去。
下一瞬,目光对上了一双静海般的眸子。
她顿在了原地。
烛火轻颤,像一层温润的水萦绕在他周遭,光影歇在他俊朗的脸庞,璨然生辉。
他抬眼,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