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秦娘子了,这儿很舒适,比外面居无定所强了不知多少倍。”轻影回道。
秦娘子看着她脸上的红印,有些惋惜地叹道:“多标致的眉眼,偏生脸上这么大块胎记,看着真可怜,我让丫鬟在灶房里烧了水,待会儿给你送一桶来,走了一天,洗洗早点睡。”
轻影淡淡笑了下:“我自己去拎吧,不麻烦他们了。”
秦娘子点了下头:“也行,倒不是个娇生惯养的,那你便自个儿照顾好自个儿。”
秦娘子走后,轻影去打了水简单洗漱了一番,脸上的红印遇水会变淡,她又掏出小瓷瓶,对着铜镜淡淡补了一层。
夜风送来阵阵花香,轻影给窗户留了一指缝隙,合衣躺在床榻上,赶了一整日的路,她早就累了,但是她的脑子却很清醒。
新章县处处透着诡异,吃人的水怪,聚拢的朝廷兵马,似乎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自然,她也是因为此地的诡异才会来。
三月前她仓促离开泾州,和菀娘子结伴北上,在梁州的一个小村落将养了月余,伤好得差不多时,菀娘子想带她回河庭,但她担心楚家人为难,没有走,加之自己还要继续查找程家旧案的线索,此事危险重重,她不想菀娘子陪自己犯险,便趁着夜色独自南下了。
她先回了一趟陵州。
陵州一案牵扯颇多,杜之寻虽然倒台,但几乎是凭借着段庆和陆湘的供词,参与其中的陈习远却没留下任何指向杜之寻的证据。
陈习远曾穿戴齐整地去迎宣抚使,死不瞑目,多半没有预见自己的死亡,应也来不及抹掉与杜之寻往来的罪证,但事实是,陈宅什么关于杜之寻的线索都没有。据陆湘所说,陈习远是一个比段庆心思更重的奸官,他真的会什么也不留吗?
还是说,他将所有的罪证都藏了起来?
带着疑问,她在陵州又盘桓了半月,一次到天星观赏星时,碰到了遁入道门的宁老四,宁老四说陈习远夫妇常向道观捐赠,功德箱里大部分银钱都出自他们,有一回陈习远去道观请符,还捐了一个钥匙形状的玉雕,也就指头大小,玉雕外面裹着一张抚州地图。
轻影听后觉得蹊跷,再加上她为寻线索本就草木皆兵,便带着那钥匙玉雕和地图来了抚州,经四处打听,那钥匙玉雕是长玉楼的信物,而那长玉楼就在新章县。
新章县有山有水,矿藏丰富,朝廷派了大量的人马在此采矿冶铜,山上官兵众多,她一个在逃钦犯,不敢贸然闯入。
她在抚州城里辗转多日,穿梭在大街小巷,想找个熟路的新章人同行,于是挑中了秦娘子。
至于为何是秦娘子,一来是她被窃贼袭击,轻影顺手救了她,人都有报恩之心。二来是她的衣着比普通百姓华贵,却又没带丫鬟随从,多是靠着衣衫充场面却实际上家底不丰厚的小官差家的夫人,或许能给她提供一些庇护。三来她去寺庙礼佛、到商铺购买钗环首饰,所掏出的几贯铜钱皆足斤足两,但是百姓们手中的铜钱大多是真假参半,她如何能规避掉那些假币,这让轻影很是疑心。
所以,她带着满腹的疑惑来了新章县,关于铜钱,关于长玉楼,只是她还没开始行动,阳汊湖的水怪倒是先入了耳,而且还到了口口相传,人人闻之丧胆的地步。
但这世间哪有什么怪物,只有创造怪物的人。
轻影一边思索一边闭上眼,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脑中浑浑噩噩,像是做梦,又像是半醒着,正这时,宅院的大门划出一道刺耳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