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是如何发现陈习远与军粮被劫相关的呢?”轻影疑惑道。
陆湘解释道:“我为了打听到更多的消息,暗地里联系了嫂嫂的娘家,利用他们在商路上的关系得知张来财等人是靠卖粮起的家,为了接近他们,我想方设法加入了陵州商会,发现他们三人常年与陈习远勾结,而陈习远又担任过香山县的县令,经手过程家军的粮草,很难不让人怀疑张、周、何三人倒卖的粮食便是陈习远从程家军手里劫来的。但是陈习远只是芝麻小官,单凭他一己之力恐怕是有贼心没贼胆,他的背后定然有身份贵重的人指使,于是我又借着给赵秋娘送胭脂的名义,几次三番想要套赵秋娘的话,但赵秋娘此人实在是蠢笨,她竟然根本不知自己的夫君效忠于谁,没了办法,我只好自己去接近陈习远。陈习远的警惕性极高,纵使我百般引诱,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在跟踪他之时,发现他与京中那位的联络都是通过的一位信使。”
轻影愣道:“信使?是胡老二吗?”
李南絮却忽而开口:“应不是胡老二,是段庆。”
陆湘也点头:“不错,是段大人。”
李南絮道:“其实此次陆姑娘杀害陈习远后,我们的追踪之所以屡陷瓶颈,是因追查方向从源头上便错了,我们一直以为凶手是男子,而给我们造成这种错误认知的正是段庆。当日流民一哄而上,那么多官兵都没注意到陈习远是如何被害的,段大人也不会武,在慌乱中怎就看得那么清楚?即便他看见了凶手,陆姑娘常年与胭脂打交道,身上定然有脂粉香,他如何不说?况且,胡老二咬舌自尽的第二日,我去了一趟州府大狱,一来是审问何斐,二来也是翻阅州府大狱的出入记录,胡老二自尽的那个凌晨,只有段庆出入过大狱,想来是他同胡老二说了些什么。”
陆湘道:“的确,我身上的脂粉香洗不去,我自己可能闻不见,但旁人是定然能闻见的,而且我当日杀陈习远是征求了段庆的意思才动手的,脸上只是稍微加宽了轮廓,塞了些棉花改变身形,要说像男子,倒是有几分牵强。”
轻影问:“你是如何搭上的段大人这根线?”
陆湘顿了下,寂寥一笑。
烛火映在她明艳的五官上,她的眼眸中泛着细碎的泪光:“其实也不是特别难,他与陈习远不同,陈习远因跛了一条腿心中多少有些自卑,不常近女色,但段庆此人看着一本正经,实则乃好色之徒,陪他喝喝酒,睡睡觉,他开心了什么都会应承下来。我说我想知道他背后的大官儿是谁,也好心里有个数,为自己挣个前程,他起初也是打哈哈,后来将他灌醉了,在床上折腾他几回,他一兴起不还是什么都说了。”
轻影听了这话,只觉心中一阵悲凉:“没想到陆姑娘为了追查旧案付出了这么多。”
这样显得她好似一个坐收渔利的小人,不仅抢占了她追查十年的线索,还窥见了她的伤疤,在她血淋淋的伤口上疯狂践踏。
陆湘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安慰轻影道:“很多事,一旦开始便回不了头了,在流放北地时,我便不是什么干净人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荆棘之路,知道的真相越多,越无法释怀,只好一条路走到黑,走到死,走到再也走不动。”
轻影:“你心里一定很苦吧?”
陆湘却垂了眸:“自然是苦的,但世人都苦,看个人的选择吧,我其实也不亏,至少杀了陈习远这个奸官,也将张、周、何三人拖下了水,我唯一心痛的是,我实在对不起徐昶,连累他这样一个干净纯粹的人为我沾了血,我没有法子报答他了,只能用最蠢笨的法子杀掉徐槐,也不知他的两个幼妹有没有被杀手伤到?”
李南絮道:“刀剑无眼,她们多多少少挂了彩,但杀手的目标是你,她们二人躲在棺材后方避开了箭阵,之后便往城门方向逃了。”
陆湘松了口气:“那便好。”
李南絮问:“所以,京中那位,究竟姓甚名谁?”
陆湘沉默半晌,眼里落下一滴泪来:“他姓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