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唤轻影来看一眼,一抬头,却见那张牙舞爪的丫头已经趴在案上睡着了,一只胳膊直直垂下,白净的脸颊在昏色中素净而稚嫩。
这几日为追线索,几乎都所有人都在连轴转,没有人睡好了觉,即便轻影总是活神活现的模样,但到底是肉体凡胎,吃饱喝足,身上一暖,眼皮便撑不住了。
李南絮从木架上取下一靛蓝色的斗篷,轻轻给她披上,本以为以她的警觉会惊醒,这一次,她却只是眨了下眼。
大抵是累坏了。
到底不能放任她在窗边趴一宿,李南絮俯身,将她打横抱起,用斗篷裹着她往隔壁房中行去。
这一次轻影是真醒了,趴在他肩上探了下头,一双漂亮的眸子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鼻尖满是他身上醉人的墨香。
房檐下灯色迤逦,不知是被炭火烤的,还是被凉夜浸的,她的面颊有些泛红,她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李南絮未依她,只道:“有点轻,日后还是要多吃些。”
轻影不答,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那不成,太重了飞不起来。”
李南絮却将双臂收得更紧了,滚烫的手掌覆在她的腋下,低头笑问她道:“你是鸟雀吗?要飞上天?”
“嗯。”她在他肩上点着头,鼻息温温热热地喷洒在他脖颈间,似有软羽在他心间摩挲。
她见他不松手,索性也不动了,道:“爹爹同我说过,女儿家也可做翱翔天际的鹰,你知道吗?爹爹给我送过一个秃鹰风鸢,飞得可高了。”
李南絮问:“那风鸢呢?”
轻影失落下来:“飞跑了,再也找不回来了,不过后来我跟着师父学会了轻功,飞檐走壁、上山入海无所不能,我是不是挺幸运?”
轻影说着,不知不觉垂下眼来。
李南絮还未听懂她说的“幸运”是何意,也不明白她言语里为何会有淡淡的忧伤,他道:“你遇到了一个好师父?”
轻影只“嗯”一声。
床榻近在咫尺,她翻身自己滚了上去,一扯被褥,将自己裹成了一条蚕蛹:“多谢殿下送我回屋。”
上一秒手掌上还有温度,下一秒却空空如也,李南絮一时有些佩服这丫头,总是在撩拨完人之后还能游刃有余地抽身。
他无奈,用铜线按灭蜡烛的火焰,掩好门,退了出去。
听着门“嘎吱”一声合上,轻影将被褥掀开,睁着眼望着头顶的床幔发呆,她适才提到了秃鹰风鸢,他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若他知晓自己的身份,还会毅然决然地站在自己身边吗?
显然,这不是一个她单方面能参透的问题,在凌乱的思绪中,她再度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色大亮时橘树小院才逐渐有动静传来,轻影推开门时,沐凡跟几个守卫正在院中比划刀法。
李南絮倒是不客气,自己住进这院子便罢,将自己亲信的守卫皆调了过来,也不知是为了这院子的安危,还是在刻意避着府衙行事。
轻影倒了一杯水,边吃边问:“什么时辰了?”
沐凡道:“辰时三刻。”
轻影险些噎住:“你们为何不叫我?”
沐凡道:“轻影姑娘也没说让我们叫你呀。”
轻影扶额,罢了,现在去淮水巷和垂柳巷也不迟:“你们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