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里的火把颤了颤,轻影的后背有些发凉:“他死在我们的逼问下。”
李南絮未作声,神色凝重。
她转身,闷着头行到了大牢外。
李南絮将画交给沐凡:“明日带到州府,让段大人去辨一辨。”说着,再回身看了一眼墙脚的徐昶:“明早派人通知徐家一声,过来收尸。”
沐凡的脸色也不好,只点头应下。
已是下半夜,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轻影的脸色有些泛白,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因胸中堵着的那股情绪所致。
她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她见过的亡魂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她也手刃过不少恶徒,可是面临徐昶的死,她依旧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徐昶这一生实在太苦了,她是有血有肉之人,她终归有些惋惜。
她在矮墙上靠了一会儿,试图平复自己的心绪。身后,李南絮也跟了出来,问她:“在为徐昶难过?”
轻影回身看他一眼,眸色淡淡的,道:“倒也不是多难过,就是觉得有些不值,他已经拼命去活了,但是好难,人想活得像样一点怎的就那般难?”
李南絮听她如是说,眼里也尽是黯淡,他朝漆黑的四野望去,道:“有的人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有的人汲汲营营一辈子也逃不脱命运的枷锁,对徐昶而言,死或许是一种解脱,天堂地狱,都不会有病痛折磨。”
轻影低头“嗯”了一声,人在原地顿足,月光疏疏淡淡地映在她的肩上,衬得她整个人都落寞了几分。
李南絮看着她,嗓音温润似暖风:“更深露重,莫再想这些了,州府衙门就在前头,先去休息。”
“我寻到住处了。”轻影的思绪被缓缓拉回,她朝四下逡巡着,道:“鼓楼巷巷口,橘子树。”
李南絮犹豫了片刻,以为她是为了逃避跟自己住得太近,在胡乱找借口。
轻影却从袖中掏出一串钥匙,勾在指尖,挤出一个释然的笑:“好事做多了,偶然之间也会收获别人的善意。”
李南絮:“何人的宅院?当心被别有用心的人给骗了。”
“刘掌柜家闲置的院子,就在城东,他说离府衙挺近的,鼓楼巷”轻影说着,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翻陵州城的地图,好在她前些时日总在城中穿梭,城中大街小巷她都有印象:“应是在这个方向。”
她朝东南角的巷子探了一眼,两侧树影高悬,一点亮光也无:“太晚了,百姓们应该都睡下了,我去寻个火把来。”
“我去吧,你在此地等我片刻。”李南絮说着,转身又回了狱中一趟,从墙壁上取下一个火把,再出门时,矮墙边那道纤细的身影便不见了。
他心头忽而一沉,握火把的那只手险些不稳。
她又一言未发便消失了?
夜色黑乎乎盖在头顶,火把熊熊燃烧着,分明很刺眼,他却根本看不清远方。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他却回回栽在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身上,他不禁自嘲地笑了声。
身后,那熟悉的声音又传来:“你抓耗子就抓耗子,你挠人就不厚道了,下次再这样,我便不带着你了。”轻影抱着那只狸猫,正低头数落着。
李南絮看到这一幕,又好气又好笑:“我还以为你走了。”
轻影并不知李南絮心情的大起大落,一边逗着猫,一边回道:“今儿它又帮了我一回,我不能将它丢了。”
李南絮:“你对它倒是上心。”
轻影道:“它还给殿下传过信呢,也是一只有灵气的猫,眼下陵州城还太萧条,它流落在外实在可怜。”
“轻影。”李南絮却郑重地唤了她一声。
轻影抬头,看着他。
李南絮轻叹一声:“你不觉得,有的人比猫更可怜吗?”
轻影怔了怔,眉眼微动,琥珀色的眸子对上他的。
李南絮的面容有些凛然。
李南絮其实并非温和的长相,他的五官棱角分明,脸部线条流畅,是比较冷硬的长相,不笑的时候看着极不易亲近。但他的声音很是清澈,笑起来眸色轻浅温柔,所以他给人的感觉总是疏离中带着几分温善。
而对轻影而言,他的那份疏离感早已不知不觉消失。
还未等轻影回答,李南絮又极快道:“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一声不吭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