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答道:“那人着一袭玄色长袍,外头还披了一件黑色连帽大氅,巷子里一点光亮也无,我只隐约看得到他的眼睛在眨,我问他是谁,他也不肯说,只说让我照办即可。我起初还犹豫了一下,但他给的银子实在沉甸甸,我还咬了一口,我问他事成之后去何处取剩下的三十两银子,他说他自会来寻我。我是真不知他姓甚名谁,我若早知此人让我涉险,借我十个胆子也不会干的。”
“黑色连帽大氅?”轻影重复一声:“你说清楚些,就算未看清模样,高矮胖瘦总能感觉到吧?”
大汉抓耳挠腮一阵,使劲想了想:“天色确实太黑了,他好像是有意遮掩,而且他的步伐轻盈稳健,应是有功夫在身的,我也不敢硬凑上去看。但我感觉此人个头应该不是很高,听声音很是年轻,有点胖,但他的呼吸声又不像一般的胖子那般重,很是奇怪。”
轻影原本以为此人或许是梦公,但越听大汉的形容,又觉得不太对,梦公应是个头高而健硕的中年男子,此人却除了那身大氅,与梦公相去甚远。
“胖,个头不高,年轻人。”轻影嘀咕一声,再度看向大汉,眼里寒意迫人:“若是让我发现你说谎,我便将你大卸八块。”
大汉顶着满额头的汗,连连摇头摆手道:“小的不敢,不敢。”
说着,杨砚书给肖鸣使了个眼色:“先将人带下去,待案件查明,证明他确未说谎,再将人放出。”
“是。”
大汉被带走后,客栈中的众人愈发急切地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杨砚书也不想过多为难他们,让手下的兵一一验过路引,确认完身份后,任他们出了客栈。
混乱平息,刘掌柜终于缓了一口气,他行到轻影身前,鞠了一礼:“姑娘大恩,刘某人替徐家谢过了。”
轻影将人扶起:“这些时日多谢刘掌柜关照,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刘掌柜却有些难为情,纠结一番,一脸歉意道:“刘某有一件事对不住姑娘,还望姑娘原谅。”
轻影的心思都在徐昶屋里的线索上,只当这刘掌柜在为坐地起价而内疚,很快道:“无碍,我对钱财不甚在意。”
说着,人已经跨进了东厢房。
“不是此事。”刘掌柜像是鼓足了勇气般,绕到轻影身前,又鞠了一躬:“昨夜有一位公子说姑娘是贼,在下竟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还因为见钱眼开将那公子安排在了姑娘隔壁,且,且昨夜分明还有鸭腿,却未拿给姑娘,也不知姑娘是否饿了肚子,那公子是否影响到姑娘?”
刘掌柜道完,老脸一阵火辣,硬是半晌不敢抬起头。
轻影怔了怔,想了好一会儿才将刘掌柜的话吃透,贼?鸭腿?住在隔壁的公子……
轻影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昨夜还有这么一桩插曲,这李南絮急眼了什么鬼话都说。
看着挺老成持重的一人,有时候可真幼稚!
“一点小事,您不说我都未察觉到,不必挂怀。”轻影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模样。
可她越是如此,刘掌柜的心里便越是过意不去,他从袖中掏出一串钥匙,拱手呈给轻影:“若是那公子揪着姑娘不放,刘某在城东有一闲置的小院,就在州府衙门附近,那里治安极好,可供姑娘小住。”
轻影:“……”还有这等好事!
她是不是还得给李南絮道声谢!
眼下客栈里的住客和小二皆四散而去,想必是无法继续营业了,她的确得找个新住处。
轻影道:“那便多谢刘掌柜美意了,不过,我不白住您的房子,您就当将房子租给我,我离开陵州时,同您结算。”
“不用姑娘的钱,这都是刘某应该的。小院在鼓楼巷巷口,姑娘若是看到门前种了两颗橘子树的,便是了。”刘掌柜道完,如释重负。
轻影也能看出,刘掌柜应是真心实意,人一旦陷入自责的情绪中,不做点什么总会心下难安。
轻影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推搡,收下钥匙,想着离开陵州之时将钱留在房中便罢。
客栈很快归于寂静,东厢房还未燃灯,从连廊透进来的微弱光亮将整间屋子衬得古朴而幽森。
轻影取出火折子,吹了吹,将烛台上的油灯尽数点燃,橙黄的光亮旋即充盈了各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