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什么?”高虔有些紧张的问道。
“他说,天下韩人应该共同为复国而使力。或以财助之,或以力共之。”张良再次压低了声音:“他还对某言道,愿举家之财,散与为复韩出力者。”
高虔的眉头皱了皱,随即笑道:“那尔来关中,是不是也是得了其财?”
张良正色道:“博士自韩国出仕,尊夫人也为韩人,相信对复韩也是有所期盼的。所以某要有助韩之意,必早明言了,难道某还信不过同为韩人的博士伉俪?实乃某虽韩人,但某亦为贾人。家传几世,都不涉国事,唯行贾而已。此番入秦地,某以实告,是听闻有西域行商自陇西而至,携诸般宝物万里东行,某是想看看是否可遇之一二。”
高虔脸上似乎有了失望之意:“某居咸阳二十余载,确知有西域商贾偶至,然远途自西域来,道路艰难,沿途又多游匪,所以数载方有一二入咸阳。你若想遇之,怕要常驻咸阳待以几载也未必可遇。”
高夫人对谈政事没啥兴趣,对这种商事倒颇为上心:“西域胡商手中确有宝物,当然索价也不菲。十年前刚迁居咸阳时见过几个胡商,带有很多无瑕美玉货卖,还有不曾见过的兽皮、纹饰。他们对丝物最有兴趣,最愿以丝帛交换而不愿得金钱。但就是能到关中的人真的很少,非勇武者不得至,也是以性命谋财了。”
张良露出了为难的样子:“如此这般,看来还是某想的太简单了。山东既有秦师平乱,想必不多时日也就平靖了吧?某还是早日出山东,看看是否有其他商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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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子明日就将离去,”张良和其仆回自己暂居的院房后,高夫人盯着高虔说:“你真信他言中那个韩国相之子张良会收买秦廷的消息?”
高虔对自己夫人突发此语有些惊讶:“难道夫人觉得有何不妥?且不说现在山东乱相纷纷,就陛下耽于玩乐将朝政都丢给公卿,大秦能不能扛过这一关都是难言之事。如果能多一个退路,难道不好?”
“夫君当年舍弃韩非而投李斯,是趋利避害之举。”高夫人带着赞赏之意说道,接着话锋一转,“然现时又要背秦,则属不智了。”
“呃,还请夫人详叙之。”高虔露出些许谄媚。
高夫人显然对高虔的表情很享受,也就是她这种带着家产能拿住弱势夫君的女人,否则这个世道哪有女人说话的余地。
“夫君言皇帝陛下不理政,但现在的三公九卿又是何等人?皇帝可以不理政,只要不妨碍公卿们做正确的决断即可。夫君也说过现在皇帝宠信上卿平,自上卿平入朝以来,可曾发生过乱政之事?”
“不曾。”高虔老老实实的答道:“上卿虽然是新臣,也未见有什么特别的政绩,但与相去疾等旧臣也没有看得见的冲突,也未听闻其依仗帝宠做过什么乱政之事。”
“对,”高夫人两手一合,“君不理政自有贤臣用心,如此大秦是否会亡?张楚周文入函谷而尽数被坑,函谷与新潼关锁住入关中之道路,山东乱民不能入关,又如何败亡大秦?何况,现下咸阳街市上已经拿获多起关东刺客,说明什么?说明老秦现在警觉性很强。”
高夫人接着阴森森的一笑:“咱们这个韩国客商,也需要防着点儿,免得牵连了你我。说不定他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张良呢。”
高虔张大了嘴巴:“夫人,这,这也太多疑了。”
“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高夫人又是森然一笑,然后让人叫来那个负责伺候张良院房的家仆,“那两个人歇息了?”
“回禀主人,他们尚未歇息,听动静似乎在整理行装。”
“你另找个人去那边伺候,我有事交代给你。”高夫人压低了声音,“你马上去咸阳县,就说家里有可疑的山东客商,怀疑是当年博浪沙刺秦的张良,看县府有没有当年发出的画像,认一认。”
“可是主人,现在已经戌初(晚7点),县府不知还有没有人值夜。而且,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宵禁了。”家仆有点懵。
“这个…..”高夫人眼珠一转,“你拿着主上(指高虔)的符验,直接去咸阳令府上求见。咸阳令刚开始也许不会见你,但此等讯息一旦通过下人传到咸阳令耳中,他保证马上就会见你。”
家仆领命出去了,高虔则再一次张大了嘴巴:“夫人就这么直接指认他就是张良?要是不是,官府会不会说我们谎报?”
“无妨。”高夫人说:“就算不是,也只能说明我们警觉性强,官府不会因为这个对我们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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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仆有一言。”张良的壮仆一边收拾行装,一边低声说道。
“讲吧。”
“主上适才跟此间主人提及尊讳,仆心不安。”
“哦?”张良略带诧异的看着他。
“此间主人当年背韩非投李斯,是个无义之人。”壮仆摇着头,“如今又焉知其会不会出卖主上给暴秦?今日主上拉拢其为义军提供消息,虽然话很隐晦,未牵扯我等,但若其就此将主上出卖给秦人,我等深入关中,一时半会难于脱身,若被暴秦捕,岂不危矣?”
张良逃亡多年,非常警觉,经壮仆一说,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大意了。虽然高虔是个首鼠两端的人,但这种人最不稳定,可以给己方当密谍,也一样可以出卖自己求暂时的平安。
“你说的对。这几日观咸阳景象,不但民安,而且对山东之人颇具警惕之心,是某有些急迫了。”张良拍了拍壮仆的手臂,“但现在也已无法,只望此间主人今夜不会有行动,明日辰时就立即离开。”
“主上,我等一路入秦皆步行,若要尽速离开关中,步行速度太慢,很易被秦人追及。即便驾车,商贾也只可用牛车,那比步行还慢。”壮仆眼神闪烁着,“是不是该用上那个‘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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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初一刻,咸阳宫。
胡亥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很长时间了,还是不习惯早睡(除了有宠幸嫔妃的机会)。此时他拖着陈平,正在大殿外平台上饮茶闲聊,全然不顾陈平家中除了两个孕妇外,还有好几个美女可以随意侍寝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