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吴广还没有理解田臧的意思。
吴广和田臧虽然都是出自阳夏的戍役,但就这两个人有限的军事素养看,田臧要比吴广高那么一点,所以田臧想到的,吴广一时还理解不了。
“王上,秦人的器械威力很大,但密集程度并不足以阻止我军填塞护河。臣建议,索性不要采用弩阵,这么远的距离也压不住秦人。直接用所有轻卒冲到护河边投掷草袋,这样虽然肯定会带来伤亡,但也比现在光有伤亡却毫无进展要强。尤其是秦人的几轮投射过后后继乏力,更可以提高填河的速度。”
“这……”吴广有些迟疑。
吴广虽然军事素质不高,但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体恤士卒,善于关怀士卒并给士卒打气。田臧的攻城方法就是用士卒的命去填河,这与他的思维有很大的冲突。
“王上,这里都是一起从阳夏出来的老兄弟,臣就冒犯王上了。”田臧咬咬牙:“臣知道假王爱惜士卒,可士卒的作用就是攻取,战场之上哪会不死人?不能因为担心伤亡就连吾等到此的目的是什么都不顾了。现在大王(陈胜)、大将军文(周文)、将军臣(武臣)等各方面的人,都在看着我等在荥阳的作为。”
他在不大的楼车做了个高难度的半跪拱手:“若拿不出一个像样的战绩,那对王上的地位和形象影响都是巨大的。臣的方法虽然可能会造成伤亡,但至少也比刚才两阵死了人却没有寸进要好。还望王上宽恕臣的言语冒犯,恳请速速决断。”
吴广思来想去了一阵,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将军之语乃肺腑之言,本王如何会怪罪?也罢,就依大将军之策,去向各营传达本王之命吧。”
李厉正在仔细观瞧对面张楚军的行动,负责西城墙防卫的令狐牟匆匆的赶了过来:“郡尉,敌方的动向有些不同。”
“如何不同?”李厉问。
“刚刚某看到有十几个传令者从南城这边跑过来,然后对阵张楚军的前排阵列中就只有拎着草袋的轻卒,那些弩盾卒都不见了。看来,他们这是要不计伤亡的全力冲击了。”
“县令说得不错,某也看到了。”李厉一指对面,“现在列阵的都是草袋卒,估计很快就要冲击了。无妨,咱们的城墙顶部这么宽,调部分弩卒上城列于床弩之后在一定距离开始散射,下面箭室内的弩卒直射靠近护河者。贼军人多,一点不让他们填河也不可能,尽力杀伤,迟缓护河被填的速度也就可以了。就算护河失去了作用,陛下弄出的这个城的结构,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令狐牟颌首:“好,那就依郡尉之意。属官回西城后,也把郡尉的命令传给北城县尉。”
“善,还要让县尉无咎多关注张楚军对甬道的动向,把他那边的投石机和床弩更多用于远射。”
“嗨。”令狐牟下城去了。
一刻后,张楚军开始了新的一轮冲击,也终于采用了正确的战术,人海战术。
吴广向他们承诺,丢入护河一个草袋,就用草袋一半重量的粟米奖励。
把草袋丢在半途逃回者,斩?no!把草袋丢在半途逃回者,不许吃晚食和明日进攻前朝食!等于是一天不许吃饭。丢掉草袋逃跑两次者则斩,这也是吴广心疼士卒的体现方式之一了。
来投奔张楚军的人以流民居多,对秦仇恨自然是有,但更主要的还是为了吃饱饭,都是一些饿怕了的人。所以吴广的“不许吃饭”也是很有威慑力的。冲上去可得粟米,不冲上去就要饿饭,自然前有动力后有压力。
张楚军卒为了一顿饱饭,每人提着两个草袋嗷嗷叫着冲了上来。南城原有的三个方阵军卒一冲出来就散了队形,漫野都是人在向前跑,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
这种没有队形的冲锋倒是带来了一个优势,分散了城上的拦阻火力,就如同当今战场的散兵线一样,城上无法形成集中的杀伤,无形中降低了张楚军的伤亡。
但这一来也不是没有副作用,就是原定在护河上用草袋堆起三道过河土梁,需要集中一点投掷草袋。可这些士卒哪管这些,有命冲到河边把草袋丢进河中就算完成任务。
张楚军冲到三百步的时候,城内第一轮投石机抛出的火罐就砸进了人群,在地面上形成了散布成十几条的火线,可是张楚军绕过很分散的火线继续向前冲。张楚军冲到二百步的时候,城上的弩阵散射出漫天的箭矢,张楚军根本不管左右人的死活,埋头冲自己的。待冲到一百步,距离护河已经不远了,这些人更是拼了命的跑上前去,而此时城上的两层箭窗中也开始喷出利箭,由于距离已近,弩箭可以近乎直射,准确率大增,一个一个的张楚军卒中箭栽倒在地,但大量的草袋也被丢入了护河,溅起团团水花。
第一波次返回来了,弯着腰的、蹲着的、趴地上的,反正就剩下喘气了。统计了一下,每个方阵第一波次冲出去了五千人,回来了……还好,比四千还多不少,但这样一推算,围城七个方阵在一个波次中就在旷野里总共丢下四千多人,当然没有都死掉,还有很多人在向回爬呢。
效果呢,几乎为零。
吴广眉头大皱,攻是攻上去了,可没有达到效果这人就白死了。他阻住了第二波次的进攻,命每个方阵出一屯人,不带草袋只带尖桩,冲过去在指定位置插上尖桩作为标识,让后续拿草袋的人有目标的去丢。
吴广一挥手,第二波次的每个方阵在持着尖头木竿的一屯人带领下,又发起了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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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劫一手一把长刀,时而挥劈一下,时而突刺挑动,这一下弄得大殿中有不少人神经紧张。站在丹陛边的韩谈把手握在腰间剑柄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冯劫。站在丹陛上的两名锦卫也紧盯着冯劫手中的刀,偶尔在腰间的软剑上摸一下。还有一个紧张的人,就是少府丞司马昌。
这是按照皇帝的意思锻打制成的钢刀,都是单侧刀刃头端尖利,区别是一把完全是直的,另一把则略有弯曲。按皇帝的说法,直刀配发步卒,弯刀配发骑卒。
胡亥倒是一点儿都不紧张,冯劫根本也没理由会刺王杀驾:“司马昌,这刀试过吗,会不会劈砍力量太大就会折断?”
司马昌拱手回答:“陛下,此刀制成后也简单试用过,劈砍过皮甲和合甲,但没做更多的试验。制作比较麻烦,每把刀折叠锻打都有十几二十遭,要不是陛下提醒臣等用水车动力锻打,人力耗费会很大。”
“现在如果把制作方式规律化,以你现有的人力和产铁中能用于此刀制作的成数,每月可制多少?”
“陛下,如果向士卒配发此刀替代佩剑,可以腾出部分制剑工匠。冶铁量相对灵活一些,主要是人力和水车锻架的限制,现在估算每月应可生产千把,随着熟练程度提升,每月二千把应不成问题。”
胡亥敲着御案想着,过了一会儿,看冯劫不再拿刀比划,放下两把刀回到自己的席案时,他问:“太尉觉得,士卒佩剑好,还是配这样的刀好?”
冯劫向皇帝施礼:“陛下,无论刀剑,都是短兵,也只能在近战时使用。刀的形式更利于劈砍,前刃后脊,又为铁制锻造,韧度也会强于铜剑,所以臣认为铁刀会比铜剑更利于战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