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的到来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激起一阵荡漾,过了一会,湖水就又平静如初了。
古村的生活还是一如往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上的人忙着啥不知道,村下的男人人该种田的种田,该锄地的锄地;女人该做饭的做饭,该骂街的骂街。
只是村角巷道里多了一个陈先生的身影。
眼见陈先生走来,种田的、锄地的停下来问声先生好。做饭的客气一声“先生吃饭没”,骂街的也不好意思骂了。
听村上的人说,先生身上有股书生气,书生气能够感染身边人,使人知事明理,所以呀,你看那村下的泼妇们当着先生的面也就不敢骂街了。
当然,听到这种说法,引来的又是村下很多妇人一顿大骂,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谁是泼妇”、“你才是泼妇”。
陈先生与其余人不太一样!
老夫子和云远他爹在的时候,皆是他们在上面读,学童们跟着读,读完以后背,背完以后写。
陈先生不一样,在村塾里,陈先生总是把要教的书说给孩童听,就像第一天来说“魏大壮”的名字一样,说着说着大家就明白了,明白了也就会读、会背了。
陈先生与其余人确实不太一样!
他喜欢说话,非常喜欢说话,在村塾里教书的时候喜欢说,在村里闲逛的时候也喜欢说。先生每天上午在村塾里教书,下午就去村上村下到处游荡,遇到谁都可以侃两句。
遇到耕田种地的男人,别人说声先生好,他总是能给别人讲一大堆耕田种地的道理,比如什么“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村下耕田种地的人哪能听懂呀,先生就一边脱鞋挽袖下田帮忙种麦,一边和人说叨。
立春一般是‘春打五九尽’或‘春打六九头’。也就是说,冬至完了第五个九天的最后一天或者第六个九天的第一天就是立春,是冬至后的第三个节。
立春后的三个月为春,就是“发陈”。发是生发,升发,万物开始发芽冒尖,天地之气是升的。
比如在春天的时候给小孩做风筝玩。一般来说,只要有风,风筝都应该能飞起来,但是只有在春天,在即使没有风或者风很小的情况下,风筝也能飞起来,这就是人们可以具体看到的春天的气。
人们看不到的植物的体内,它们经过冬天收藏的“气血”到了春天也会上升,往上走,慢慢的人们就看到有新芽新叶出来了。
“发陈”的“陈”就是前一年冬天收藏的“气血”,养的精蓄的锐。
立春后的一个节气是雨水,降水由冬天的雪变成春天的雨,雨下得越来越多,土地晚上冷冻起冰,白天融化反浆。
再下一个节气是惊蛰,惊蛰时节,春雷开始震响,蛰伏在土里的小虫子开始醒来出来活动,天气也渐暖,草木开始生长,可以开始准备耕田种地了。
惊蛰以后是春分,春分以前,地下的热多于地上的热,所以地下比地上还暖和。春分的时候,地上地下平分,一样暖和,白天夜晚也一样长,所以叫春分。俗话说“春分,春分,麦苗起身”,这时候土里的水开始减少,所以才有了“十年发春,旱为常规”的说法。
听不懂陈先生说的啥,只是觉得陈先生懂的挺多,说得也挺有道理。
遇到煮饭的妇人,客气一声“先生吃饭没”,陈先生马上就能回上一句“没吃呢,这顿吃啥呢?我再多走几家,如果后面的没你家好,我再回来”。
然后一会还真屁颠屁颠地跑回来......
遇到骂街的,不管是男女老少在那儿骂街,陈先生总是拢着手蹲那儿笑眯眯地看着。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看到先生在那儿看着,还不好意思继续骂,各自咧咧两句,甩下两句狠话后各自走开。陈先生总是急急站起来伸长脖子吼上一句“你们别走呀,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呀,当看不到我一样。”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以为先生说着玩呢,村上人不是说先生有书生气吗,先生说的一定是反话,其实是不想他们吵骂。
后来才发现,先生真性情也!看别人吵骂比谁都起劲,跑得比谁都快,时不时还抚胸感叹上两句“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震耳发聩,有如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