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此时已然气绝。 吕文正含泪放下杨振的遗体,颤颤巍巍站起身。
这时他只觉眼前发黑,足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大人,您怎么了?”凌云不由呼吸一滞,急忙抢前一步扶住了他。
吕文正脸色惨白,紧紧蜷缩着虚弱不堪的身子,勉强摇了摇头道:“没事……”
此时情况紧急,凌云已无暇再顾及其他;他强忍悲痛向着杨振的遗体默默地拜了一下,然后便匆匆搀起吕文正疾步而去。
凌云掩护着吕文正杀出重围,走了不到数里,便觉得倚在自己身侧的吕文正的身体越来越坠。
回头去看,只见吕文正面白如纸,呼吸困难,脸上满是黄豆粒大小的冷汗,不由心里一沉,急忙停下身。
他小心翼翼扶着吕文正在路旁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声音急促道:“大人,您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吕文正此时只觉浑身冰冷,仿佛被看不见的野兽狠狠撕咬着,四肢百骸都在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疼痛,四肢痉挛,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大人……”望着吕文正那痛苦非常的样子,凌云心里不由颤了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吕文正微微闭了闭眼,强行压抑着胸膛里翻江倒海般的痛楚,气息微弱道:“志超,我没事…… 咱们还是快走吧,这里很危险的,他们一但追上来就麻烦了……”
凌云觉得自己喉咙肿胀,充斥着一股腥甜;想要说什么去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而且眼前的情形也不允许他有任何的耽搁;在吕大人的一再催促下,他只好含泪点了点头,有些艰难地俯下身,背起吕大人虚弱不堪的身体,疾步如飞向前略去。
又走了十余里地,终于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凉之所——这里应该已经脱离天枭的控制范围了。
凌云停下身,在一块背风的岩石后轻轻放下吕大人,却见他忽然身子一歪,软塌塌瘫倒在了地上。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您可不要吓我啊!……”凌云不由地大惊失色。
吕文正浑身颤栗,呼吸微弱而艰难,毫无血色的面孔上透着一股隐约的青灰之色,两只深陷的眼睛空洞无神,嘴唇上更是没有一点血色,那神情吓人极了。
“志超,我恐怕……不行了……”他好半天他才缓过气来,断断续续道。
凌云只觉头轰的一下,颤声道:“大人,您在胡说什么?”
吕文正苦笑道:“我也希望自己是在……胡说,但是……可能吗?”
凌云低泣道:“您方才还好好的,我知道您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吕文正目光呆滞,惨然道:“到了现在,我们就不用再欺骗自己了;而且我也早该想到自己是中了什么毒了……”
凌云木然望着他。
吕文正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芙蓉花毒……”
凌云用力噬咬着自己的嘴唇,直至咬出淋漓的鲜血,才算把呜咽重新压制回了喉咙。
“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怪不得几天前李之山来天牢时会对我说出那样的话,原来就是预谋着以芙蓉花毒害我啊……”
他的声线很不稳定,就像空气中刻画下的斑驳笔触。由此,他也想起了数日前李之山来天牢逼问他太子之案时说过的那些话:
“你现在还抱残守缺地抱着你刑部尚书府以前的那套陈规陋习、在做你的请求美梦吧,难道你就不会转变一下自己思考问题的角度吗?”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现在注定是死路一条,招供与否其实已不重要了。”……
凌云此时亦是懊悔不已,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早没有想到这些,以至于酿成今日之祸。
他痛心疾首道:“大人,是我料事不周,没能保护好您……”
吕文正轻轻摇了摇头,“不。如果我能……早点听了你的那些劝诫之言,如果我能早点随你离开天牢,也许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可惜一切都晚了……”
说到这里,他的身躯忽然痛苦地抽搐起来。他的牙关紧咬着,整张脸都扭曲不堪,额上青筋暴起,眼神慌乱而无助,透出一股子垂死挣扎的绝望之意。
无望在蔓延,于沉静中崩裂。那一刻凌云只觉心痛如绞。
吕文正闭着眼睛,气息微弱地喘着气,他是在努力积蓄着体内最后的机能。
终于他又睁开了眼,声音苦涩道:“现在太子之案未明,我还有冤未伸,我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死啊!……只是天意难违……志超,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查清太子之案,完成我未了之心愿,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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