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里面不过是几件普通衣物,几锭散碎银两,几张大额银票,以及几件日常所用的琐屑物品。
何成麒不禁有些失望。暗忖道:曾经的刑部尚书府侍卫统领,堂堂的当朝郡马爷,难道就只有这些东西吗?这也未免太寒酸了吧!
他在随手翻看间,无意间一物滑落在地上,只听“嘡啷”一下,那声音极为清脆悦耳,宛如敲冰戛玉般,发出金玉之声。
何成麒心里一震,他急忙俯下身把那件物事捡了起来。
此物只一入手,便觉极其坠手。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掌心里,翻来覆去地端详着。
但见此物乃白金质地,光彩夺目,极尽奢华与内涵。
原来是一枚刻有生辰八字、白金质地的护身符。护身符的正面是一观音坐像;背面是“长命富贵”四个篆体字,绕周一行小字:庆历八年八月二十二日。
何成麒不由目瞪口呆。这不是大哥何成麟幼时贴身佩戴的那个护身符吗?
这只护身符是二十五年前随着大哥一起失踪的。
事后,自己的大娘常青公主因为太过思念下落不明的儿子,便到相国寺请住持重新打制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护身符;并放在侯爷府的佛堂里供奉着,以此为她命运多舛的儿子祈福,日思夜想地期盼着终有一天、儿子还会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所以他虽然没有见过那只护身符的“原版”——因为大哥何成麟失踪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可是依据“新版”,他对这只护身符的形状特征也是了解得再清楚不过了。
如今这只失踪了二十多年的、神秘护身符的“原版”终于“面世”了,而且是出现在凌云的包裹中——这怎能不令他大惊失色呢?
此时他只觉得自己的耳畔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神色恍惚间,他不由又想起了几天前的一幕场景。
其时凌云伤重昏迷,常青公主急忙派人请了太医来为他诊治疗伤,并让何成麒负责安排凌云的一切起居事宜。
在太医为凌云处理伤口、包扎上药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守着看着,这时他无意瞥见了凌云坦露在外的、左臂上的那个暗红色的麒麟胎记。
当时他看到那个麒麟胎记,心里已有些错愕不解了;如今他又在凌云的贴身衣物里发现了这只护身符……
种种情形汇合,说明了什么?难道凌云才是真正的侯爷府大公子,也就是自己的大哥何成麟?……
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抛进无边的冷海里,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成一团了。
他脸色苍白,眸光愣怔,只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里再说回凌云。
经过十几天的精心治疗与安静休养,凌云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也可以下床活动了。
这一日,凌云百无聊赖地出了门,漫无目的地在侯爷府的亭台轩榭间闲逛着,不觉已来到了后花园。
时值仲秋 ,花园中红叶飘飞,黄花满地,绿水迢迢,草木萧萧,一片的萧索冷清。
凌云惆怅伤感之下,不由想起了唐人贾岛的一首小诗:
北门杨柳叶,不觉已缤纷。
值鹤因临水,迎僧忽背云。
白须相并出,清泪两行分。
默默空朝夕,苦吟谁喜闻?
——秋暮】
他轻轻吟诵着,语调低沉,心里说不出的压抑苦闷。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回头,只见何禹廷踏着满地的落叶,一脸落寞地慢慢走了过来。
凌云的心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他转过脸眼神空茫地望着远处,依然凭栏兀坐着,身子动也不动。
何禹廷轻轻咳嗽了一下,借此来打破眼前这尴尬僵持的局面,然后轻笑一声道:“我原本以为你凌统领武功盖世,只是剑术上高明而已;没想到你对诗文也这么精通,本宫可真是佩服之至啊!只可惜美中不足,诗文的格调消沉颓废了些。”
凌云微微抬起清朗疏离的眸光,不以为意地瞥了对面的人一眼,嗓音冷淡道:“是啊,凌云碌碌无为、失意落魄,又哪里比得上何大人,如今正春风得意,飞黄腾达啊!”说着站起身,径自往前走去。
何禹廷脸上浮起一层不易觉察的忧色,他略略停滞了一下,忽然在后面叫道:“志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