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步云道:“不是我说,弟妹这般拖拉,却不是办法,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不如使些手段,径直架着弟妹去看病?”
孙房平正要说话,却见廊上走来一个汉子,一面往怀里揣着甚么,一面向自己和秦步云走来。
那汉子是胡寻德的贴身仆人,一直占着县衙的总管之位,衙里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他姓吴,家中行二,年纪比众人略长些,一开始大伙皆叫他吴老二,但后来因他常挂着一张憨厚笑脸,与人说话时又总被人夺去言语,因此县衙上下如今皆叫他吴老憨。
吴老憨人还未走近,便已弓身弯腰,客气得像是一头受过骟的牲口,待走得近了,这才微微抬起那张满是笑容的圆脸,“孙班头,县令相公请你去内堂叙话。”
不等孙房平答话,秦步云反问道:“老憨,我与孙班头同在兵房行走办事,衙门里头也皆知我二人素是一起滚天荡地,今日县令相公怎地独请孙班头,却不请我?莫非是你听岔了?”
吴老憨支吾道:“秦班头,这、这……我却有些忘了,要不你和孙班头一起去?”
秦步云板着脸道:“我另有公务在身,若县令相公没找我,我这一去又耽误了公务,到时县令相公怪罪下来,怎地是好?”
吴老憨涨红了脸,道:“那……我再回去问个清楚?”
孙房平解围道:“秦兄,你作甚戏弄吴总管。”
“闲来无事,与老憨说笑罢了。“秦步云拍手笑了笑,又指着他怀里,“老憨,你方才藏的是甚么?敢拿来我瞧瞧么?”
“嘻嘻,是镜子。”吴老憨将一面精致小镜从怀中掏出,举到秦步云跟前,“县令相公吩咐过我,要时刻注意仪容端正。”
“老憨,我真没瞧出你来,你却是个老风流哩!”秦步云一阵大乐,随后拍着吴老憨肩膀,嘻嘻笑道:“改日我请你吃几杯花酒,咱们老哥俩一同风流风流,也好把下面的卵火好生泄一泄!”
吴老憨却只是咧嘴发笑,并不答话。
孙房平见话头扯远,遂与吴老憨说道:“县令相公找我,多是问那雁荡山之事,我这就与你走一遭。”
吴老憨这才开口道:“多谢孙班头,唔……也多谢秦班头。”
孙房平快步行至县衙内堂,见胡寻德旁边椅子上另坐着一个少年郎和一条人脸猫相的黑大汉,不用说了,自是周茫与李卯。
孙房平虽先前与周茫、李卯就有过几面之缘,但此时还是按住心绪,只与二人微微点头示意,自先参拜了胡寻德。
胡寻德开口道:“孙班头,这位周茫周大夫,你该是认识的。”
孙房平点头道:“小人认识。只是不知县令相公唤小人来,有甚么紧要事?”
胡寻德一脸正色,开门见山道:“本官已将雁荡山之事尽托与周茫,他问你甚么,你便答甚么,不要有任何遮掩。”
周茫拱手行了一礼,开口道:“孙班头,那个与你接头的雁荡山差役,姓甚名甚?他是怎地跑回来的?与你碰面时,又是怎地模样?”
孙房平听了胡寻德的话,又见周茫问得仔细,心下只觉周茫与胡寻德应是关系匪浅,便如实说道:“回禀大夫,那差役姓马名亮才。就在三日前,正是交鹿的日子,往常那些獐鹿狍皆是捆好了装在车上之后,由马亮才驾车押到雁荡山附近的驿站,那天我也提前在驿站等着,好容易等到了马亮才,却见他一脸煞白,又浑身是汗。我正要上前说话,马亮才却突然晕了过去,作势就要栽倒。我便慌忙扶住了他,再往车里一看,却是甚么也没有。”
周茫耐心听完,问道:“马亮才现在何处?”
孙房平如实答道:“就在他自己家中,由他老娘照看。”
周茫疑惑道:“照看?莫非这马亮才还没醒来?”
孙房平点了点头,又摇头道:“虽是醒了,但人也变得痴傻,除了吃喝,别的甚么也不会做。”
李卯道:“还晓得吃饭吃水,可见这马甚么的小子不是整个痴傻。”
周茫转头对胡寻德说道:“胡大人,据孙班头说来,那个叫马亮才的差役像是受了甚么惊吓,我想劳烦孙班头带我去一趟这差役的家里。”
胡寻德点头道:“但去无妨,有甚么需要的,你径直来找我。”
周茫谢过胡寻德,随即由孙房平带着李卯与自己,离了县衙内堂,往马亮才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