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舒还没蠢到那个份上,他出声请求:“臣的寿礼在黑暗之中才能显出其精妙,请陛下将烛火熄灭。”
皇帝沉吟片刻,朝蔡公公点头。
君呈松握刀站到他身侧,下一刻,屋内烛火齐齐熄灭。
灯光消失的瞬间,夜明珠身旁那只是盈盈的微光瞬间变得显眼,透过玉碗在周围照射出斑驳的绿光。
众人全都怔住。
盖因那绿光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一篇书法,字迹如龙蛇飞舞,每一笔都充满生命力和艺术感。
经过夜明珠的折射放大,投射在屋子里,于飘渺中显出难言的神圣和庄重。
“爱卿这是何物?”
黑暗中,君臣二人克制地一问一答:“回禀陛下,臣为官日浅,无力置办名贵的寿礼。
然陛下对臣有知遇之恩,臣铭感五内,总想着有机会竭尽全力也要报答一二,因此特意亲自雕刻玉书一幅,以献陛下万年之英明。”
皇帝许久没有说话,再开口时,话语中满是动容:
“爱卿当真是有心了,这份寿礼颇得朕心,朕定要好生赏赐,你想要什么,大可说来!”
“谢陛下隆恩,臣的确有所请求。”
随着两人交谈,屋子里的烛火再度被点燃,照射出太后和万嫔难看至极的模样。
幸好,这会没有人去看他们的神色,众人都盯着跪在原地的沈舒,暗暗猜测他会要什么样的赏赐?
加官进爵?黄金万两?
万众瞩目之中,沈舒面露挣扎和决断:“臣能力有限,无法为陛下效力,今日特来请辞。”
皇帝脸色沉了下来。
显然,他把沈舒这个行为看作挑衅,看作对他皇权和帝威的挑衅。
“沈舒,朕给你机会让你把话再说一次。”
沈舒直起身,“臣有罪,难当大任,愿带着妻女回老家,安贫乐道本分度日。”
皇帝被他气笑了,“你说说,你有什么罪?”
沈舒不闪不避,义正言辞道:“臣罪一,教女无方!只教了她何为是非黑白,何为礼义廉耻,却忘了教她曲意逢迎谄媚对上,所以才惹了主子们的厌恶。”
屋子里众人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神色各异。
沈舒却全然不受影响,声音更大了,间或还染上几分义愤:
“臣罪二,对女儿太过护短,哪怕舍了官声家声,也要给女儿撑腰让她与不义之辈合离!
臣罪三,为官太过耿直,为臣太过忠君效劳,以致树敌太多,让一家妻儿不得安生。如今为平息一切,臣自愿丢了乌纱帽,一生务农但求妻女顺遂安心!”
皇帝脸色由怒转为平静,最后缓缓染上动容。
无他,身为皇帝,最愿意看到的臣子绝不是长袖善舞,与朝中其他臣子关系和乐的。
他只愿他的臣子忠于他。
而后沈舒说到护短之时,皇帝神色更加意味不明。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亡,他也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可以将一个屠户女捧上高位,也可以因为厌恶,而彻底将万家踩死。
沈舒这会为妻女说出这样的话,足见他赤胆忠心,更与自己志趣相投。
对于自己喜欢的人,皇帝素来是不介意厚赏的。
沉吟片刻,皇帝沉声道:“这话朕听过一次就算了,日后不要再说。”
沈舒又要张口,皇帝语气加重:“说来说去,你不过是忧心妻女,朕方才允诺许你一个心愿。
你说要请辞这个不算数,朕给你的妻女赐以诰命和爵位如何?”
语毕,一屋子寂静!
就连太后都面露惊诧:“皇帝就算喜欢沈舒,升他的官就是了,赏赐他的妻女未免太重了。”
皇帝看都没看他,只冷声道:“母后是要干涉朝政吗?”
其态度之冷漠,比之怒骂更让人胆寒。
太后一阵后悔,早知道,方才就不对沈青鸾落井下石了,如今竟惹得皇帝对自己如此厌恶。
皇帝没再理她,仿若这个插曲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道:
“就封你的妻子为三品诰命夫人,你的两个女儿分别为安平县主和乐成县主,如何?”
沈舒一时没有开口。
自然了,满屋子所有人都没有开口,整个屋子落针可闻,静谧一片。
当朝皇帝不是一个对封号和诰命大方的人,如今后宫的嫔妃,只有叶皇后的母亲封了一品诰命,太后的母亲只是二品诰命。
万昀娇此前虽然极尽荣宠,可母家却除了文国公之外无任何封号,万昀心只是一个白身。
这一回一次性封了三个女眷,实打实的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