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愈往里,梅树挨得就越紧,走着走着,几乎难见梅树间的人影,好似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不禁有些忘情,一时拈花在手,细细闻嗅,一时漫足梅林,小声娇笑。
又想到自己两辈子的奇遇经历,想到生死难料的未来,不觉驻足,心中亦有些郁郁。
路成林跟在后头,看着斜前方有个衣摆也跟着停住,立刻拉了拉菊清的袖子。
菊清看见陵容情绪低落,忙跟上去问 :“小主,梅花不好么?”
陵容擦拭眼角,不叫菊清看见眼泪担心:“梅花很好,是我多愁善感想到家中的母亲了,母亲也爱在手帕上绣梅花呢。”说罢蹲下身子去捡那落在地上的梅花瓣。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可惜这些花了。” 陵容说罢,路成林仿佛听到不远处也落下了一声叹息。
陵容尤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上辈子父母早逝,今生的母亲容貌竟与前世有几分相像,可惜自己已入深宫,再不能到母亲怀中撒一次娇了。只能从记忆里不断回想那一点烛光、一根丝线、一碗热汤。今生不知还能否再见母亲一回?
见陵容讷讷不语,菊清逗趣说:“小主,不如摘了梅花瓣回去,做些梅花糕饼吃,也不算白来这一趟。”
陵容听了忍不住一笑,方才那些愁绪散了大半:“你这丫头也太贪心了!今天我们来此见到美景已是梅精慷慨,你怎么还好意思摘人家花瓣?”
“小主这么说,难道还要咱们给梅花树送礼不成?”
路成林此时见清了那块衣摆,于是上前来说道:“正是,古人祭月,何妨今人拜梅?”
菊清苦恼道:“咱们既无瓜果,也无香案,如何拜?”
陵容听了,盈盈上前轻声道:“以我诚心,祷祝大周国运昌隆,百姓安居乐业;祷祝三宫贵体无恙、福寿绵绵;但愿家中老父老母身体康健,勿以儿为念,餐饭如常;保佑哥哥举业顺遂,早日成家。”
自己的奇特经历,让陵容不得不信这鬼神之事,因此说话声虽小,却格外认真虔诚,加之声音柔软细腻,如在耳边,叫人听了不禁心下感叹这女子的纯真自然。
望着好似无垠的花海,陵容又道:“都说世人写梅,写到《暗香》、《疏影》便尽了。小女子不才,愿以词歌为祭。” 说罢,便动声低唱起来。因顾忌宫中,陵容唱的声音不大,五步外便听不到了。
旧时月色。 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 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
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
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 ……
隔着影影绰绰的花树,一阵婉转飘渺、轻柔和缓的歌声传来,如同昆山玉碎、芙蓉泣露,直听的人九曲回肠,如在仙境。
今日雪停了,玄凌本是带着身边人来瞧瞧梅林,谁知竟有意外之喜。他已站了一会,听得此女祷告时本欲上前,却不忍打断那虔诚清软的声音,又闻一曲梅歌,更是听痴了。漫天梅香中不由得回忆起从前与原配琴瑟和鸣的美好时光,如梦如幻。
幻梦之间,连陵容唱完带人回去都未察觉。 玄凌只在花树间,看到一张清妍无双,妩媚娇怯的面庞一闪而过,纤腰束素,袅娜如仙。
自己却好似定住了,不敢上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