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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莽撵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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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后宫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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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携皇后在暖阁奁台前泠泠对坐,见皇后发乱如麻,便膝行其后,两手尽散其发髻,又用青白玉栉轻轻打理,声调也随之温婉起来,“梓童乃朕的元妻,母仪天下,贵敌至尊,夫妇焉有离心之理?大汉之广,皇城之大,肌肤之亲者又有几人?如今皇后执掌后宫,虽上尊三宫太后及敬武公主,皇后一语,仍地裂山崩。梓童卿卿但放宽心,夫君愿于此立下誓言:今生除却椒房、椒风,后宫誓不再纳一人,若有反悔,愿天打五雷轰……”傅皇后见他口出狂悖之语,便赶忙伸小手裹他唇上。

刘欣说罢两眼通红,几滴清泪终是洇湿于皇后掌面之上。傅黛君一时心痛之极,便把额头紧紧贴在夫君颚下,呜呜嘤嘤地抽泣起来。刘欣轻揽美人腰支,却悲悯痛心无言以对,难言之隐埋藏多年,以致后宫多年来滴露未沾。今日若不实言相告,也枉为人君:“不瞒梓童,自定陶藩王起,朕便患痿瘅之疾了!手足关节实难张驰,从无疾步快走过。时有癫痫或肌臀无力,近日更甚!朕恨自身非寻常儿郎,何尝厌与梓童合欢哪?”

听夫君娓娓慽慽诉说衷肠,傅黛君早已是涕泪俱下、血迸肠绝。正悲怆间,忽觉头梳处略有顿疼,便于妆奁中拾得一物递与夫君,刘欣会意,便用玉梳从中沾些出来,涂于发丝,便觉得玉梳游刃自然,顺滑有余了。

刘欣边梳边复诉道:“朕因董贤出自太子舍人,俊朗温润,两小无猜,也曾有心禅让大位,然遭王闳死谏方息。朕曾风闻,言圣卿与我有床第之私,然痿瘅之疾又有谁知?风传误人呀!夫君念其鞍前马后,侍药先尝,方知董贤人品贵重。反之于朕,命比绢薄,也曾有心将你二人珠联璧合,诞产皇嗣。近日又寖剧日重,享国难永,承祚不继,岂不哀哉?”说罢失声痛苦,又怕皇后哀伤,忙又埋首拭泪,抽噎得不能自已。

“夫君——”傅黛君观陛下哽咽落泪,遂五内俱焚,便一头扎进夫君怀里,又哭成了泪人。

待三千青丝梳呈垂云髻,见夫君又在髻前敷一雀爵,尾部斜插一白羊脂的玉簪,点翠莲花钗,又细插金缕飞鹿一步摇,不禁破啼一笑道:“夫君手法如此娴熟,女工拔萃,妾身只问学自何处!”刘欣尬笑着将一对缕空翡翠吊于皇后耳鬓之上,又随手摘取几朵官黄玛瑙的梅花揩于鬓边,边欣赏边认真道:“哪有什么出处,小时常绕行祖宗膝下,平素见宫婢与大母妆扮,耳熟能详,比猫画虎罢了!”

傅皇后不啻掩唇一笑,见镜中冤家兀自陶醉,亦不再言语,遂自奁中点出漆眉笔,眉描远山黛,肤涂玉女粉,朱唇点绛,分外明丽动人。

西窗外残雪寥寥,日头若薄冰般滑下山坡,一袭凉月挂上檐头,映衬得窗前几树梅花,若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霜雪。如此景致,不赋诗一首倒也可惜,便冥思苦想,终就一阙,便背过手去,浅浅吟唱道:“屏却相思,宫阙密录暗私语。偎依妆前,梦呓终相觅。花前叠影,惟耳鬓厮磨。西窗白,飘飘凉月,一园冬梅雪。”

“夫君,”傅黛君双眸盈泪,温情脉脉地偎依在刘欣怀里,柔声道:“可惜一阙佳赋,既无殿内注也无题名。”刘欣轻嘬皇后鬓角,呢喃低语道:“梓童可出一个!”傅黛君“噗哧”一笑,矜持道:“容妾身细思——便叫《抹奁香》罢!”“甚艳!”刘欣用鼻翼轻轻摩挲着皇后香腮,却反被皇后唇吻一囗锁紧,恬恬道:“勿语!”……

掌灯时分,正逢两情相悦之时,忽见中常侍吕简揖礼殿门低声吆喝道:“启禀陛下、娘娘,桂宫催宣,诚乞陛下娘娘速去永信殿哪!”夫妇正值你侬我侬之时,忽闻禀宣,方知殿外尚踡着一干宫人。刘欣折身欲起,却被皇后那肤若白雪莲藕般的胳臂牢牢裹紧,挣不出身子,只得在皇后腋下递出话来,“朕已悉知,尔等散去吧!”说罢又相拥而眠。

傅黛君生怕夫君得而复失,便若秋野惊兔般又缩至刘欣怀中,头顶夫君下颚,两颊绯红映出脉脉浓意,娇羞潮红的眼睑之中,柔情深眸盈盈生泪,熠熠生恨,如胶似漆,如哀似怨,有鼓励,有哀叹,有肯定,抑或有、失落……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红尘。刘欣再次立身坐起之时,方知泪水已洇湿了衮衫。又恐皇后瞥见,忙挥袖点点抹去泪痕。却见傅黛君泪眼婆娑地坐起之时,竟哀哀怨怨扯去了内裳,又双臂环手锁紧了夫君脖颈,赤身委于刘欣面前……

刘欣不忍见皇后锐挫望绝的眼神,遂嗫嚅垂泪道:“梓童受屈,朕犹如万箭穿心!上天赐我万乘之躯,也予我这不豫之身,赋我生杀予夺之恨,却难成床第男女之欢啊!曾几何时,朕便有心搓和梓童、圣卿金童玉女之良配,他日又有皇嗣承阼,朕当死而无憾了!”言罢膝行到皇后跟前,俯身埋首在黛君双足之上,已泣不成声。

傅黛君闻听夫君逆天悖论,顿时错愕不已,忙穿衣坐起,涕泪涟涟道:“陛下龙言失仪,疯癫至此!自古帝后一体,当日月同辉!董贤妩媚惑主,人神共愤!夫君竟助其淫乱后宫,妾身不恭,愿以死明志!”说罢起身,将绫罗挽结抛过殿梁,头刚套进,便被刘欣死死托住,一点一点搂抱下来。傅黛君气得又抓又咬,遂后翻身伏在床榻之上,嚎啕大哭起来。

刘欣不由痛心疾首,一时间气血上涌,浑浑噩噩便斜躺于床榻之上,脸色蜡白,气若游丝道:“朕……呼吸不畅……”皇后嚎啕之声嘎然而止,忙拭去眼泪,下榻唤司药速传太医署,不料被刘欣伸手喝住,他扶额垂目道:“梓童切勿惊慌,惯常如此,小憩即可。”说罢接过司药奉上的药汤,皱眉浅酌了一口道:“苦苦苦,朕实实不忍梓童之苦,不知何法方能疏解梓童之委屈哇!”

“夫君枉学圣贤,懵懂少女心事。”傅黛君用绣帕轻拭下夫君唇边漱口的水渍,嗔怪道:“妾身倭于夫君怀中,越是恸哭,便越是欢心!陛下不解床第男女之私,甚是可恶!若妾身终日哭闹于夫君怀里,便是坠入那酆都鬼域,也终是不悔!”说罢捂脸抵蹭于夫君肩头。刘欣怜爱地轻嚼黛君发髻,情到浓处,又一下子箍紧其纤纤细腰。黛君顿时两腮飞红,不由自主将小手伸于夫君素衫之内,娇声呢喃道:“夫君——”陛下用手指轻压黛君绛唇,低声曰:“勿语!”……

此时殿外有快马蹄声若紧锣密鼓,刘欣猛然裸身折起。省中纵马乃大不敬之罪,宫苑踏马定有大事发生,遂促皇后快起。待帝后二人起身更衣,中常侍吕简便于廊间躬身奏道:“启禀陛下、娘娘,东朝懿诏已到前殿!”

刘欣正欲携黛君赶至正殿,适逢长乐少府王闳自殿外疾步走来,进殿见帝后二人忙深揖一礼,脸色凝重道:“太皇太后口谕!”刘欣及皇后听闻一惊,忙退后揖礼恭听。“永信太后大限已至,速敕帝、后赴桂宫守孝!”王闳宣完便小声督促道:“陛下、娘娘,帝太太后回光返照,王公大臣悉数到齐。敬武公主脾气燥,迟滞缘由望斟酌一二。时下太后尚存留一口真气,待陛下、娘娘移驾谒见哪!”说罢退后折身而去。

刘欣与皇后听闻皆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大长秋忙遣司衣宫蛾与帝后二人整冠束带。出得殿来,龙凤双辇早已齐备,一前一后直上北阙,走紫房复道御天桥,直奔桂宫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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