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阳洗漱完毕,与陆宇一起躺在床上,可是,谁也没有睡意。
陆宇忍不住伸手抱住小姑娘,与她接吻,想要将她揉进身体。
升阳为了转移陆宇的注意力,探出脑袋,说:“我还想听《洗冤录》的故事。”
陆宇亲了亲升阳脸颊,“睡前故事吗?”
升阳点点头,一脸期待。
陆宇清了清嗓子,“1867年,一个叫贾尔斯的英国年轻人从伦敦来到中国。他在剑桥经过层层选拔,才被送到东方研究汉学。贾尔斯和别的外交官、汉学家不一样,他对朱熹的理学很感兴趣。这个学说在日本叫做——格致,日本翻译‘科学’——Sce一词的时候,最开始使用的就是‘格致’这个词。但在中国,朱熹理学被简化成三从四德、三纲五常那一套,贾尔斯刚刚来到中国的时候很失望。
他翻译了《三字经》、《千字文》等最基础的理学教材,发现朱熹理学中格物致知的科学精神在中国已经失传了。中国人不再用伏羲女娲手中的尺和规去思考,看来尺规的科学精神在全球只属于共济会。共济会的标志就是上面一个圆规下面是尺,中间大写的G。科学必将打倒一切愚昧。他开始编撰汉语拼音,他认为是复杂的汉字束缚了中国人的思维。中国人必须废除汉字,才能与科学接轨。中国第一版韦氏拼音,就是他完成的。后来,五四运动的时候,我们还真的差点用韦氏拼音废除掉汉字。”
升阳虽然不知道陆宇讲这个贾尔斯和《洗冤录》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她觉得陆叔叔身上的博学,和元老爷如出一辙,说话娓娓道来,声线磁性性感。不听内容,光听声音,就让人着迷。
升阳:“共济会的标志是从女娲伏羲手里的尺规来的!”
陆宇,“六年以后,1873年,在宁波城里,贾尔斯被邀请参加一场中国的升堂审案。中国的青天大老爷办案,自然和伦敦的大法官不一样。贾尔斯看得兴致勃勃。他发现中国官员办案,好像都有一本参考书,县官有,师爷有,甚至很多资深的衙役也有。贾尔斯问,这是什么?师爷告诉他,这是中国的办案大全。贾尔斯借走了师爷的书,上面写着《洗冤集录》。
贾尔斯惊呆了,这本《洗冤集录》太科学了,里面全是各种检验尸体、推理案件的实操案例和理论思想。这些理性的思路,简直比同时期的欧洲法医不知道发达到哪里去了。再一问,这本书的作者竟然是600年前的宋朝法官,叫做宋慈,正是朱熹弟子的弟子,原来这就是他想要找的东西。格物致知的科学精神在600年前就已经能写出《洗冤录》。而现在中国人只不过是刻意忘记而已。从那以后,贾尔斯开始崇拜中国文化,他甚至还给自己改了一个中文名字——翟理斯。他认为,自己也是理学传人。”
升阳:“《洗冤录》里还有什么更科学的故事?”
陆宇:“书中说,有一次城外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宋慈怀疑他并不是被大火意外烧死。而是先被谋杀,再伪造大火、焚尸灭迹,要检验这个猜想就必须找出证据。宋慈先让人把尸体抬走,然后把那块地面扫干净,接着用很浓的米醋和酒泼在那块地面上。酒和醋慢慢渗到地下,同时,地下的血液也就显现出来。既然有血液,那就证明,死者不是被大火烧死,而是被利器杀害。对比地上的血迹和尸体的位置,发现血迹最多的地方是头部。仔细检查,果然在太阳穴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被匕首刺伤的痕迹。接着,宋慈控制嫌疑人,搜查可疑地点,找到了和伤痕匹配的凶器。
这里用醋和酒让血液显现的方法,感觉在古代出现像是神话一样。但是它非常科学,原理是,血液中的蛋白质遇到醋酸以后会凝结成纤维,而酒精可以溶解这些纤维,同时,酒精又有挥发性,挥发的时候,就能将这些纤维蛋白显现出来。直到今天,法医都在用这个原理,还原被洗掉或者被损毁的血迹。但是,如果血迹非常早,这个方法就不灵了。在现代科技中,法医会利用紫外线、荧光剂等光学方法,发现微量的残留血迹。”
升阳眨眨眼睛,“宋慈那个时候,也用光学方法吗?”
陆宇:“有一次,案件中出现一个完全没有外伤的死者,但也不是中毒,本来这个案子已经判定为自然死亡,凶手就将逃脱。这个时候,提刑官宋慈接收到案件,重新检验。他用酒精和醋涂遍死者全身,然后,把他抬到太阳下面,用一把油纸伞挡住要观察的部位。这个时候在强烈的阳光下,隔着油纸伞就能看到已经消失的伤痕。”
升阳感叹,“这太黑科技了吧!”
陆宇:“是的,这完全和紫外线验伤是一个原理。油纸伞是红色、褐色、淡黄色和桐油本色组成的,这就可以过滤掉阳光中的一些光线,剩下的光线有很多红外线和紫外线,这些光线照在尸体表面上,就能够让细微的伤痕显现出来。宋慈还在书中补充,如果是阴天,就用炭火去照。如果还是看不到,那就把白梅捣碎了,敷在要观察的地方,过一会再看。这是利用白梅捣碎以后能够帮助酒精析出蛋白质这样的原理。如果还是看不见,那就把白梅里加葱、花椒、盐、酒糟一起研磨,做成饼,把饼烤熟,等到饼非常热的时候,敷到要观察的地方,这样,伤痕一定会显现出来。”
升阳“噗嗤”笑出声,“舌尖上的法医吗?我有点饿了……”
陆宇捏捏升阳的鼻子,“调皮。”继续讲:“事实上,这还是利用加热加析出剂的方法,让醋酸溶解的微量血迹显现出来。你现在都能明白翟理斯当年的心情了吧?当时欧洲最顶尖的化学、光学原理,全让宋慈用上了,就为了找出一丝血迹,无论检验过程和专业精神都太过理性,并且比欧洲早了600多年。
宋慈还在书上记载了破伤风,他知道破伤风是因为某种外物通过伤口进入身体所导致的,这就是20世纪细菌学。书上说,南宋的法律中规定了一个制度,叫做‘辜’。辜是——如果你打伤别人,那么要留院观察,观察的这段时间就叫做保辜,如果伤者在保辜期内死了,那么就要按照杀人犯来治罪。如果是用手脚伤人,那么保辜十天。如果是用他物伤人,保辜二十天。他物的定义很详细,比如检验以后,发现你的鞋子很硬,那么这个鞋也算他物,不算手脚。刀伤、烧伤、骨折,保辜三十天。如果在保辜期发生流产,那么还要再保辜三十天。如果在保辜期外死了,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如果是因为破伤风感染死的,那也算谋杀。
虽然很多宋朝、明朝的医书流传下来,都提到了破伤风这个词,但中医究竟知不知道这是一个由细菌感染伤口导致的不治之症?从来就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很多推崇中医的学者都会拿《洗冤录》中这一段来说事,破伤风灌注致命身死,灌注、伤口、致命,这都是在表明,至少在南宋,中医是明白破伤风原理的,只是差临门一脚,用显微镜,发现灌注到伤口中的东西是会动的小生物——细菌。”
升阳:“原来‘无辜’这个词,是从宋朝保辜制度来的。”
陆宇揉了揉升阳的头发,“没错。”
升阳在陆宇怀里打了个哈欠,小声说:“我困了,爸爸,我们睡吧!”
陆宇愣了愣,“你喊我什么?”低头看时,小姑娘已经睡着了。他不禁好笑,小丫头真会玩,一会叔叔,一会爸爸的,这是什么情趣?
陆宇最近有空就喜欢约升阳出来玩,她不是本地人,好像也不用工作,基本可以配合他的时间。小姑娘性格挺好的,活泼开朗,能卖萌也能聊一些有深度的话题,陆宇十分珍惜这段感情。他知道,对方不可能一直陪着他,那么,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分别的时候,便各自珍重。
他们基本会在工作日的晚上,约会吃饭、看电影,或者到升阳家里喝一杯,然后欢爱一场。后来,陆宇发现,他们性关系太过和谐,第二天他通常爬不起来,所以,约喝酒便默认在周末晚上,陆宇留宿升阳家,六日和升阳到周边游玩。
陆宇开车带升阳去了广汉三星堆,参观大熊猫养殖基地,乐山大佛、峨眉山、都江堰、青城山,几乎将成都附近玩了个遍。
一个多月以后,成都召开了一场国际性会议,各国金融巨鳄抵达蓉城。陆宇开始忙碌起来,他全权负责会议安保,好几天没有约升阳见面。
升阳一个人在成都也不寂寞,没事找小薇吃饭逛街,混修行群,还和成都的同好面基。晚上没事时,便会打坐通宵。最近,性生活有点频繁,她需要好好收敛心神,不能荒于嬉闹。
陆宇过了最开始索求无度的应激期之后,最近需求也不那么迫切了。他像个知情识趣的长者,言行举止极有分寸,情商也高,和他在一起,让人非常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