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爷:“为什么要加水?”
升阳:“压一下沸水,更利于煮熟食物吧!煮饺子一般两次煮沸两次加水,就可以了。”
等到锅内第三次沸腾,升阳捞出一个圆球,按一下,表现凹陷迅速反弹,就表示可以出锅了。
升阳捞出饺子装盘,放到餐桌上,去冰箱里找醋,没想到,竟然找到一小罐腊八醋,不由赞叹,“天啊,是谁准备的食材?太细心,太了解中国胃了!”
元老爷:“我的私人助理一向考虑全面。”他看了看装满绿色蒜瓣的小瓶子,“是不是已经霉变了?”
升阳将醋和蒜倒进碗里,“没坏没坏,就是这样的。在中国,每年腊月——就是农历的十二月,初八这天,俗称腊八,用醋腌蒜瓣,叫做腊八醋。专门为除夕、正月初一、初五、十五、二月二,蘸饺子用的。我们家每年都要腌三四升醋。”
元老爷:“这么多?全是用来配饺子的吗?那得吃多少饺子?”
升阳:“不啊,很多凉菜也需要醋调味,老醋蛰头、醋拌松花、醋拌牛肉、大拌菜。过年肉菜多,需要凉菜解腻。”
元老爷:“成功被你勾起对中国农历年的向往。”
升阳很想说:再有两三个月就过年了,你跟我回中国过年吧!但是想起自己的三天期限,又咽下这句话。改口说:“咱们今天一起吃饺子,就算提前过年了。”说着,给元老爷夹了一个饺子,放进醋碟。
元老爷吃了一口,虾仁鲜香,韭菜味美,还有一兜汁水,配上腊八醋,提升了口感,这是他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中国风味”的精髓。他抬头笑了,笑容里有几分少见的纯真,“很好吃!”
升阳将一只小兔子夹进碗里,“这个算是给我补过一岁的生日。”弥补元老爷在她生命中的缺席。
元爸爸目光幽深地看着升阳,“宝贝儿……对不起……”
升阳又夹了一只小熊,“这是两岁生日的礼物,那时我已经会叫爸爸了!”然后,她软软糯糯的轻唤了一声,“爸爸。”
这是他们两人互通心意以来,升阳第一次喊元老爷爸爸。这几天,升阳一直回避这个称谓,觉得很羞耻。
这一番操作,直接击中元老爷的心脏。他本来是一个久经商场、游历情场,面硬心也硬的人。可是,升阳却能轻触碰到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升阳就是他的软肋。
元老爷眼含水意,想要紧紧拥抱眼前这个人,忍了又忍。
升阳又吃了小狗、小鸡、小狐狸,过完了五岁生日。已经吃到半饱,心想再这样吃下去,先别说饺子够不够她长命百岁,她也最多能吃十多个。于是她夹了一个圆柱,咬了一口,笑着说:“用这个代表十岁好了。这是我的十五岁生日,那时,我已经有喜欢的男孩子。却发现,自己和别的女孩不一样,我不喜欢英雄,只想做英雄,保护柔弱的男生。”
元老爷一瞬不瞬地看着升阳,心里想:如果当时自己在她身边,会亲吻她的额头,告诉她,不要怕,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饺子好吃,元老爷却有些食不下咽。
升阳夹了一个圆球,“这是我二十五岁的生日。这一年,我遇到了你。”她笑着与元老爷对视,眼里藏着情意。这人如果不是她亲爹就好了,可是,正因为是亲爹,才会寻找、相遇、相识,才有后来的故事。如果不是亲爹,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可真让人纠结啊!
元老爷:“宝贝,你以后的人生,爸爸不会缺席!”
然后升阳又夹起一个圆球,“这是我三十五岁生日,那时,我已经结婚生子……你可能会有两个外孙。”
这些话说得很温馨,却也非常残忍。血缘的鸿沟始终盘亘在她与元老爷之间,成为巨大的阴影。
元老爷握紧拳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以为升阳会像他一样没那么在意,可她却比想象中更加介意这层关系。
直到升阳说:“这是我六十五岁的生日,那时我已经有了孙子……”元老爷悲哀地想,那时我已经不在了,再也无法参与你的生活,哪怕是远远的,以父亲的身份旁观。
那天下午,元老爷一直闷闷不乐。
升阳只想模拟自己的一生,使今后的分别没有那么多遗憾,没想到他会如此不快。
她跪坐在元老爷身边,“爸爸,你生气了吗?”
元老爷:“没有,只是有些沮丧。”
升阳:“你沮丧什么?你有才,又有颜值,还特别有钱,站在食物链顶端。最重要的是,你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女儿。你有什么可沮丧的?你看,外面就是上万年的冰川,咱们的寿命在它面前,多渺小多短暂,更别提那些此刻看到实际已经陨落的星星。不要为这几十年光阴沮丧,那只是弹指一挥间。”
元老爷确实觉得升阳很有才,几句话把他说得心情低落,又几句话,让他破涕为笑。他什么时候这样情绪化了?简直此生仅见。他气鼓鼓地将升阳揽进怀里,狠狠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你这磨人的坏孩子!”
升阳笑着在元爸爸怀里打滚,心想:打个预防针吧,不然让他怎样面对明天的分别。
元老爷危险地眯着眼,质问道:“我很有才?”
升阳掰着手指数,“是啊,你会开飞机,还懂天文,会捏面偶,还会弹钢琴……”
元老爷捉着升阳不放,“我有颜值?”
升阳哈哈大笑,“简直招蜂引蝶!对了,那个吴宥是不是你情人?”
元老爷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你吃醋了?”
升阳吹了个口哨,“我家一年腌4升腊八醋,我吃了25年,一共100升,也吃不完你的醋!如果你每个情人的醋都要吃,我估计得喝干路易斯湖!”元老爷的醋,还真轮不到她来吃。
元老爷:“哪有那么多?”
升阳斜睨他,“没有吗?”
元老爷目光闪烁,“没算过……”
升阳心想:是数不过来吧!
元老爷:“你是看上我的颜值了?”
升阳躺在元老爷腿上,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被美色所迷。”这话虽然玩笑,却也不假。她第一次亲吻元爸爸,难道不是一时色迷心窍,冒出个馊主意检验关系?第二次在苏黎世,她无意说错了话,慌乱间,难道不是驾轻就熟,以哄情人的方式去哄元老爷?一切都是她将两人的关系推向不可挽回的局面,责任在她。
元老爷低头含住升阳的食指,轻轻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