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户、杨千户,一路辛苦了,免礼吧。”这是李杨二人第一次亲耳聆听这个史书上声名显赫的大太监说话,腔调异乎寻常的温和浑厚,没有印象中阉人的尖细。
“谢公公!”
二人起身后,垂手肃立,等待下文。
“二位,宁夏叛乱战事如何啦?主子万岁爷可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消息呐。”
“回公公,我二人跟随杨总制出征尚未到宁夏,固原总兵曹雄和宁夏游击将军仇钺内外配合,已将叛乱平定,生擒首犯朱寘鐇,不日即将押解到京,我二人专程提前回京正为奏报此事,陛下和刘公公不必忧虑。”
刘瑾凝视着远方的夜幕,轻轻哼了一声。
“哼,这个大胆的贼子朱寘鐇,明明是他自己造反,偏偏要把罪名栽到咱家的头上,待押解到京,看咱家不亲自撕烂他的臭嘴!”
“刘公公不必动怒,您执掌司礼监以来宵衣旰食,为国事兢兢业业,满朝上下谁不是看在眼里、敬在心头?您的功劳连陛下也是清清楚楚记着的,岂是那朱寘鐇一番狂犬吠日的胡言乱语就能混淆视听?”
听到杨瀚景这番奉承,刘瑾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松弛,神色渐缓。
“咱家别的不敢说,论起为主子万岁爷分忧,那可是一心一意绝无懈怠,好在万岁爷心里是有数的,旁的人要怎么嚼舌头,咱家也懒得搭理他们。”
“陛下对公公的宠幸信重,纵览史书也属罕见,实为君臣佳话。依卑职看,千年以降,唯有唐玄宗与高力士之故事堪与相提并论。”
刘瑾的笑容终于像狗尾巴花一样彻底绽开:“李千户啊,你这话就是奉承了,咱家可没有高力士的本事,不过要说起对主子的忠心呐,咱家倒是自问绝不输于他。”
“公公对陛下的赤胆忠心,天日可鉴!”
“油嘴滑舌!行了,别跟咱家在这儿嚼舌头了,主子万岁爷还在宫里等你们呢,快去报捷吧。”
现在时间已来到寅时初刻,再过一会儿就是早朝,听闻皇帝正翘首以待宁夏战报,李杨二人不敢怠慢,辞别刘瑾,匆匆赶往皇宫。
进入长安门时,李天昊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杨瀚景,无需语言,两人眼神交错中,噼里啪啦爆出一串摩尔斯密电码。
刘瑾怎么会知道咱们提前连夜回京,从而早早在城门口等着?
也可能他等的不是咱们,而是咱们的...
火光的暗影里,刘瑾悄然回头,注视着那两个逐渐模糊的背影,眯起眼,视线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
李天昊杨瀚景二人,是他在正德元年那场风波之后,从锦衣卫中精心遴选出来保护皇帝的,武艺超群、头脑简单,对刘公公赐予的机会感恩戴德,几年来一直在忠心耿耿充当他掌握皇帝动向的重要信息源。
皇帝本人对这两个贴身保镖也很信任,当然,与其说是信任他们,不如说皇帝是在习惯性的信任刘瑾。
至于他们偷偷传递来的那些所谓消息,刘瑾其实倒并不十分重视,无非是禀报今天皇帝见了哪位大臣、看了哪份奏疏、说了哪些话。这些事他们不禀报,刘瑾也会知道的,尤其是奏疏,皇帝看到之前,刘瑾就都已经看过了,绝不会有一封奏疏能绕过他直接出现在皇帝面前。
而这种风雨不透,自然也有李天昊和杨瀚景的不少功劳。
反倒是他们传来的另一个不起眼的情报,引发了刘瑾的一丝兴趣:自今年正月,皇帝每隔三五日,便会去京师西珠市口的莳花馆,去和一个花名唐一仙的清倌人幽会。
第一次看到这个情报时,刘瑾轻蔑一笑:朱厚照,不愧是你,果然烂泥是扶不上墙的。
既然你喜欢逛妓院,那就好好享受吧,反正朝堂上的事也用不着你。
但也正是从今年正月开始,刘瑾发现那两只素来好用的鹰犬,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如果说,预测了昆山大水还可以解释为苏州府连日暴雨,有迹可循;那么安化王叛乱的事情,他们又是怎么预测到的呢?
谋反大事,重在隐秘,掌握着四通八达情报网的刘瑾本人事先都没有丝毫察觉,两个整日窝在深宫里的锦衣卫,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刘公公,来,请看本期的《走进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