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志忠憨笑道:“献县有官道,又临近运河。我们走到这里时,看到好多人从这里南逃,有当官的,也有经商的。就想着掳些财物,为以后起事做些准备。”
“你们还要起事?”
“当然要起事,我们要把吴三桂杀死,把鞑子杀尽,为谷将军报仇。”还没有等窦志忠言语,众人抢着回答。
“那劫我们是为何?”
“我们商议着,起兵光靠我们武人不行,还要有些文人帮衬谋划。昨日探子来报,说一个读书人带着小孩和几个家丁,闯进庄子。就想着留下你们。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抓了自己人。”
窦志忠嘿嘿一笑,又道:“大人,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毛大刀还不敢全盘托出,只是半遮半掩说了一些,“定州之战失利后,皇上西撤,我们没有跟上,后来又有兄弟坠马受伤,耽搁了行程,只好南下另想出路。”
“与将军一起的那个读书人是谁?”那个叫陈虎的问道。
“他是前明进士,在路上相遇,相约一起南下共谋大事。”
窦志忠有点兴奋:“那大人留下来吧,我们一起起事,你坐第一把交椅。”
毛大刀略一思虑:“一同起事可以,只是……”
“大人,有啥想头都说出来,不妨事。”
毛大刀继续道:“只是这个地方不行,单靠我们也不行。此地离京城太近,鞑子骑兵转瞬即到。我们几个势单力孤,难以成事。”
“去山西如何?与皇上会合。”
“皇上新败,山西很难守住。况且鞑子和吴三桂咬在皇上屁股后面,我们如何与皇上会合?”
“那依大人该怎样?”陈虎道。
“南下山东,山东还有大顺军人马,与他们会合一起。还有就是要树杆大旗。”毛大刀道。
“什么大旗?”
“我家公子说,山东有前明几位亲王。”
“我们逼死了皇帝,又杀了那么多前明亲王,他们能容下我们?”一个头目忧心道。
“大敌当前,一定能找到放下嫌隙,同心御敌的明主。”
窦志忠想了想:“可否请公子前来一叙。”
毛大刀见时机成熟,拱手道:“我去请公子。”
窦志忠道:“将军稍等。将军刚才说有人受伤,我这里正好有个大夫,也是从京师南逃的,前几日给我和兄弟疗伤,医术甚好。”然后对陈虎道:“去请乌先生看病。”
毛大刀和陈虎拱手离去。
一顿饭的功夫,毛大刀陪着几个人回到正厅。
窦志忠见张家玉举止文雅,相貌堂堂,应该就是毛大刀口里说的公子了,就引着张家玉坐首位。
哪知张家玉停步不前,让那个十多岁的孩子坐在那张椅子上。
就在窦志忠傻愣愣地看着几人的时候,毛大刀急切道:“这位是大明皇三子定王殿下,窦将军快快行礼。”
原来,毛大刀回到粮仓,向众人说了情况。定王力排众议,不仅要来与窦志忠相见,而且要亮明身份。
定王仔细思虑过:“窦志忠虽然不了解,但他那盗康熙皇帝御马的儿子窦尔墩,可是后世小说笔记、京剧舞台上的侠义英雄。他的故事脍炙人口,家喻户晓,美名传了数百年。有其子必有其父!英雄的父亲必定是好汉,必须收于麾下。只是这样一来,世间少了一位义侠。”
窦志忠见毛大刀这样说,与众人一起跪地磕头:“参见定王殿下。”
定王见窦志忠身材魁梧,皮肤黝黑,面目忠厚,心中大喜,忙道:“窦将军免礼。”
众人引荐寒暄一番后,窦志忠又垂头拱手道:“昨夜不知是殿下到来,属下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还请殿下责罚。”
“窦将军,无知者无罪。我听毛将军说,将军欲起事报仇?”
“是的,殿下。”
定王道:“鞑子入关,生灵涂炭。忠义之士当揭竿而起,同心讨伐。孤欲往山东谋事,将军可愿襄助?”
“这”,窦志忠见定王年少,心中有些犹豫,“殿下大义,自当以死效命。只是,往日官府把我们当贼寇,我们亦当官府为仇敌,犹如水火,恐难相容。”
定王没有回答,转头看向张家玉,“先生以为如何?”
张家玉见眼下受制于人,窦志忠也是忠厚之辈,定王又有收服之意,便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昔日之争,乃是家仇。鞑子犯境,乃是国恨。值此危难之际,我等当放下家仇,共赴国难。况且,闯军兄弟行事,乃各为其主。各位若忠心辅佐定王,我等当视若袍泽,共图大事。”
定王点头称赞,向窦志忠道:“张先生之言,就是我的心意。鞑子军力强悍。打鞑子,光靠官军还不够,还需要闯军协助,还要编练新军。闯军兄弟不论以前做过什么,都是听命行事。只要诚意襄助,同心对外,孤定当放下嫌隙,不计过往。”
窦志忠心想,定王虽长在深宫,却少年老成,很有见识。转头问道:“几位兄弟意下如何?”
几人回答:“但凭窦将军吩咐。”
窦志忠点头,而后一起跪地,俯首叩拜:“唯殿下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