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辞职。”李随安将今天安排的任务做完,靠在电脑椅的后靠上,他感觉腰又开始酸痛起来,旁边的张文滑动椅子转头看向李随安。“随安哥,这是你这个月第45次说要辞职了。”“这次我是认真的。”“你上次也这么说。”
张文是公司近两年培养的新血液,一直放在他手下带着,目的就是继承他的技术还有位置,他当然明白公司的决策,这早就不是他跟兄弟们为梦想而建立的游戏公司了,这里是金钱与资本的游戏场,所以他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把自己所掌握的技术全部交予张文,也算是给自己曾经的热血梦想交个尾。
李随安碰了碰放在工位上摆放的植物“张文,我走了以后,你记得每天给小流氓浇水,记得别把它放太阳底下晒。”张文随口应了声,这话他这个月也听了三十多次了,随安哥每次都这么嘱托他的,他也从一开始的泪眼汪汪“保证完成任务”到现在的风轻云淡。
小流氓是李随安从别人花店外的垃圾桶里捡的一株含羞草,公司成立的时候,在一个小小的地下室里,空气都不流通,五个大老爷们挤在地下室里抽烟办公,呼吸都快成问题,没办法了,李随安跟着朋友们去花店买一些植物回去改善一下地下室的空气,不过他们是欢声笑语的进,垂头丧气的出。
“谁家好人一盆草要六十块啊。”出声的是五个人里最小的杜明知,不过打游戏起来很猛,一瓶阿萨姆奶茶坐网吧机子上一整天。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忒贵了,咱几个不如去挖绿化带里的草,还不要钱呢。”接话的是王康,比李随安还大两个月,不过脑回路到是跟杜明知相像,其他三个人不懂的梗,两人总能聊到一块。
这边聊起来的两人已经商量好去哪个绿化带挖草了,站一边没说话一直抽烟的吴朗抽完最后一口烟才开口“等一会就把你们俩抓进局子里,以窃取国家公共财产举报你们,然后我们仨拿奖励的五千块钱再来花店买草。”“你竟然出卖兄弟,你是二五仔!”杜明知抓着王康的衣袖假装往脸上擦,“呜呜呜我们哥倆好惨啊。”王康配合着,吴朗抽了抽嘴角,刚想上去给演戏的俩人一人一巴掌。
李随安就是这个时候去翻的垃圾桶“我说,咱就不能翻人垃圾桶捡点别人不要的吗?”说罢,就从垃圾桶里掏出了一株生机勃勃的草,五人围了上去,“这什么草啊?”杜明知碰了碰那棵草,本来缩着的草叶缓缓打开“好像是含羞草...?”王康有些不确定,谁家含羞草被碰不缩反开的?不确定,再看看,吴朗看了看“这含羞草挺流氓啊。”
李随安抛了抛含羞草“那带回去吗?”“这什么话,咱有得选吗?”王康冲垃圾桶跑去,从垃圾桶里找到一株绿萝,剩下的三人又从垃圾桶翻翻找找捡出还能养活的植物回了地下室,摆设在办公桌上,默默地陪着他们几个人从狭小的地下室到还算开阔的工作室,到如今即便几千人人办公也绰绰有余的高楼大厦,八年时间,几株植物如今只留下李随安捡的小流氓还存活着。
李随安从回忆里回过神,又碰了碰小流氓的叶片,长叹了口气,随即起身拿起桌上的工牌,踏步向隔壁的办公室走去,他办公室的隔壁就是董事长的位置,这是当初舒图承诺过四人的,“以后我们办公室都要连一块,咱五个永远不分离。”前几年确实如此,也许是在商场浮沉太久了,舒图逐渐忘记当初的初心。
第一个走的人是杜明知,那会五个人已经从地下室搬出来了,租了个大平层当做工作室,杜明知冲着舒图扔去自己的工牌“舒图!你怎么能这么做!那是我们的第一个游戏,你说卖就卖?你不问问我们?”那天a市的雨下的格外的大,天暗暗的,像是没人开灯一样,舒图没说话,只是站着仍由着杜明知捶打自己,最后是王康把杜明知扯开,扶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杜明知进了电梯,过了一年,王康也走了,后面吴朗也走了。两年前的宴会上别人说迟早李随安会踩着他舒图坐在董事长位置上,第二天,舒图就把张文安排在他手下,李随安知道,自己也快要离开了。
站在舒图办公室门口,李随安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进。”门内传来声音,李随安随即按下门把手进去,舒图正皱着眉头坐在办公椅上听着自己的秘书汇报行程,看见是李随安,随即起身,挥了挥手意识秘书出去,秘书路过李随安时叫了一声“李总。”李随安点了点,坐到一旁迎客的沙发上,秘书轻手的把门关上,留下二人独处。
“这是怎么了,大驾光临啊。”舒图从自己的办公椅上起身坐到李随安对面“我们俩又离的不远,几步路,什么大驾光临。”李随安没去看舒图,只是看向一旁的书架“你平常可不来我这,别说就这几步路,你路过我都不理我的”舒图起身去自己暗格保险柜翻找,拿出一包茶叶挥了挥。
“我记得你上学那会儿最爱喝这款茶,当时都是学生喝不起这么贵的茶,还是去导师那蹭到一点,尝尝味。”“是,也是那会爱喝,现在倒是喝的少了。”李随安看向舒图“你也别给我泡了,我说完我就走了,到时候这茶没人喝还得倒掉,太浪费了。”“啊...也是,你们技术部是挺忙的哈,那下次,等你再空点,我再给你泡,我现在啊,泡茶的手艺...”“我要辞职。”李随安打断舒图的话“我现在泡茶的手艺可是比当年...”舒图没接茬,自顾自的说着“我要辞职,哥。”李随安再一次打断舒图的话,舒图沉默了很久,连把茶叶放回保险柜的动作都暂停了,久到李随安觉得舒图是一棵树,矗立在那。
“你也要离开吗?你还回来吗?”舒图觉得自己嗓子突然哑的厉害,他想挽留住李随安,他们曾经的五个人变成现在就他跟李随安,他站在如今高度太孤独了,如果连最后的李随安都离去,那这个偌大的公司里只留下他了。
李随安没回答,只是将工牌放在茶几上,随即起身向门口走去,在按下门把手那一刻,李随安开口了“下次来的时候,我想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