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蓝天下,同样清澈的湖水。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看不见对岸。
周围有许多漂亮的石造建筑,其井然有序的结构是无与伦比的。
相比之下,就连白色的普利斯看起来也像是幼稚的砌石。
在现实中,夏尔从未见过如此和谐的城市。充其量只能在幻想中。就像前世的漫画或动画片里出现的,虚构的未来城市。就是这样的印象。
建筑物之间由一条线连接,它们的粗细各不相同,有的细得连人的两腿都很难伸直,有的粗得像棵大树。
然后,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制,人们轻松地从横向、有时斜向传递的那条线上跑过去。
仔细一看,那些人似乎正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奔跑。夏尔目光追随着。
每个人都指着湖中央,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就在这时,清澈的蓝天突然忽明忽暗。狂风大作,刹那间头顶乌云密布。然后,从黑压压的湖中央,黑色细长的影子一边扩散着波纹一边现身。
敌意、愤怒都传达到了这里。夏尔对此嗤之以鼻。
视角切换。
狭小的房间里,人们在膜拜着什么。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面具。从脸型和颜色来判断的话,应该说是比较女性化的。
夏尔也看到了。一看,眼睛就离不开了。不知不觉间,夏尔只看到了那个。
突然,夏尔意识到。
有什么东西粘在了自己的脸上。
是刚才那张面具的碎片,尺寸和自己的脸一样,有一部分碎片粘在脸上。
夏尔想把它拽下来,但无济于事。仿佛已经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怎么也无法将其剥离。
这期间,一种奇妙的兴奋感在体内蔓延开来。
明明热得冒汗,却冷得不得了。明明很想大闹一场,却又不想动。左顾右盼,思绪纷乱。
但是,夏尔感受到的是解放感。终于,轮到自己出场了,现在可以为所欲为。
夏尔试图用武力撕下面具。
就在那一瞬间,自己的脸抬了起来。
映在漆黑水面上的,是自己的头盖骨……
“呜,啊啊啊!”
夏尔踢开毛毯,跳了起来。
环顾左右,确认清晨的阳光已经照进室内。
“呼……”
又是这个梦。
在过去的几天里,夏尔看了几次。
夏尔摇了摇头,视线转向窗外。
空虚的蓝天。
没有任何遮挡物了,微弱的灯光洒在像掉了牙的城市里。仿佛能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泄气的小号声,那种难以捉摸的天空,毫无意义地蔓延着。
自从海盗们袭击普利斯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重建工作进展缓慢。
特别是城市东侧的大片地区,受到严重破坏。
由于许多建筑物被纵火,到处都有房屋倒塌。
虽说是石造建筑,但里面的骨架和隔板使用的是木材,所以关键部分一旦烧尽,建筑物本身就会倒塌。
倒塌的房子必须重建。但是,全部家当都烧光了,他们又怎么能支付得起这样的成本呢……现在也有很多人在这个隆冬时节住在帐篷里。
对面的房子也着火了。只是碰巧没殃及这户人家,周边的情况都很糟糕。
从床上起来,夏尔马上换衣服。
下到二楼,把昨天剩下的汤热一热,然后用沙拉和面包应付一下。
最近,夏尔连一一做饭都嫌麻烦了。
今天有和平时不同的工作。
()
夏尔被伊弗洛斯叫了出来。
穿过被瓦砾和坏掉的马车割断的三岔路口。
因为是路过,所以只是为了打个招呼。
“早上好,店长。”
“哦,夏尔。”
店长的酒馆兼旅店也幸运的平安无事。
但是,他的经济状况却持续着低迷的日子。
“你今天要去子爵宅邸那边吗?”
“是的。”
“这边也人手不够啊。”
市民们现在互相帮助,所以店长一直在厨房里做饭。旅店的空房也优先分配给没地方睡觉的人,尤其是伤病员、小孩、孕妇和老人。
当然,没有钱。总而言之,持续亏损。
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子爵宅邸的支持。不是统治者的努力,而是市民个人的善意,支撑着现在的普利斯。但是,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喘不过气来吧。
“对不起,我做不了什么。”
“夏尔,你在说什么呢。我听说了哦,你也很努力地工作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加琳娜从旁边探出头来。
“怎么了?今天不是去那边吗?”
“早上好。”
夏尔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首先,把店里的药品全部免费分发给病人和伤者。当然,也得到了伊弗洛斯的许可。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加琳娜她们的生意根本没有客人,所以夏尔让她们帮忙做饭。而且,自己只要有时间就会出现。
钱?夏尔的确从格鲁比那里得到了一大笔钱,但毕竟物流也处于混乱状态。
因为和前世的情况不同,所以有不少投机客想利用市民的窘境,企图以高价出售食品。说实话,这边的市场是被人盯着,根本进行不了什么像样的交易。
“沃尔特他们呢?”
“听说今天早上开始工作,傍晚会回来吧。”
店长挥挥手,示意夏尔不要在意。
于是夏尔也行了一礼,继续往前走。
“我在等你。”
站在窗边的伊弗洛斯简短地说道。
梦幻般的冬日阳光温暖着脚下的地毯,这里是他的办公室。
一个月前明明受了那么严重的箭伤,现在却还站起来工作了。
他真的有五十多岁吗?
“总算能抽出一点时间了,不过,后面还有一堆工作要做。”
“是。”
夏尔叹了口气,伊弗洛斯转过身,用手势示意夏尔坐下。
夏尔在他对面坐下,伊弗洛斯淡淡地说明了情况。
“首先……袭击阁下的凶手,威廉还没有找到。”
“是。”
“你有线索吗?”
“没有。”
听到夏尔的回答,伊弗洛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继续说下去。
“我们已经向邻国打听过了。如果他逃走的话,就会有追兵。”
也许,艾可并没有逃到西蒙尔-福雷王国那里。但是,夏尔没有说出口。
说实话,夏尔受够了。纷争什么的,已经够多了。
“夏尔,艾薇小姐怎么样了?”
“还没回来。”
“嗯……还有,今天早上传来消息,说科普特的格鲁比去世了。”
“是吗?”
夏尔面不改色地回答。
伊弗洛斯又盯着夏尔看。
“夏尔。”
“是。”
“我病倒的那几天,你在哪()
里?”
“我和厨师长几乎彻夜煮饭,然后就回家休息了。”
“就这些吗?”
“是的。”
伊弗洛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娜吉娅去你家好几次,确认过你不在。”
“那应该是出去帮助熟人了,或者睡着了吧。我没注意到。”
“现在的状况是不能离开子爵宅邸的,这一点应该很清楚。”
“对不起,我弄错了优先顺序,非常抱歉。”
这解释太牵强了。但是,怎么说都没有证据。
因为当时城市一片混乱。
“夏尔,格鲁比没有继承人,合资事业也就没有了。”
“是的。”
“药品店最近也要关门了。”
会这样吗?
但是,夏尔想保留那个地方。
“……伊弗洛斯大人,我记得那栋房子确实是租来的吧?”
“是啊,到现在为止,都是格鲁比支付地租。”
“那么,我来支付今后的房租。”
实际上,夏尔打算买下整栋房子。
否则,地下室,也就是那些财宝就无处安放了。
“夏尔,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个家很舒服。”
“我打算让你再回子爵宅邸住的。”
“有那样的地方吗?”
“弗吕米的长子刚刚腾出房间,你可以搬到主楼那边去。”
真麻烦啊……
“伊弗洛斯大人,不能不去吗?”
“为什么要和子爵家保持距离?”
“不是这个意思。”
“那又是什么原因?”
“没必要一一说明吧?阁下都那么讨厌我,我又怎么可能在子爵家混下去呢?”
这是合情合理的解释。作为伊弗洛斯,想让夏尔成为恩拜奥家族的守护者。
但是,萨菲斯很讨厌夏尔。顺便说一句,夏尔也很讨厌萨菲斯那样的人。
如果能在子爵家出人头地的话,夏尔留在里面也无所谓,毕竟自己是个随时都可能被主人砍头的人。这样一来,在外界留下一条生活之路,也算是一种自然的想法。
实际上,伊弗洛斯有很多疑虑。
伊弗洛斯很了解夏尔的性格。虽然对社会没有忠诚心,但重视个人关系。
如果被要求保护子爵家,夏尔也会敷衍了事,但如果被要求帮助大小姐,夏尔就会站起来。
即使是讨厌的人,如果受到了不正当的虐待,也不会无视。不果断,也不会轻易放弃。然后……无论如何都要保守秘密。
夏尔就是这样的人。在很多人受伤、痛苦的情况下,不可能毫无理由地失踪。
所以,夏尔肯定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艾薇的缺席,格鲁比的离世……伊弗洛斯并没有傻到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偶然。
他知道即使这样也无法让夏尔开口,于是又叹了一口气。
“还有,你现在应该很忙吧,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应该多到这边来一下。”
“怎么了……”
“最近,大小姐的情况不太好。”
“不是有娜吉娅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
伊弗洛斯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伊弗洛斯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算了。”
伊弗洛斯站起来,从桌子上拿出几张纸,又回到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