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雁回几乎没怎么回过老家。
严格来说,这里不是他的老家,连他的家人们也全都不是这里出生的,只是短暂地留在这里几年,如今与这里最大的牵连,就是扎根在此的大伯一家。
从小,父母就对这个地方很少提及,多有逃避,然而当他的叛逆越过了父母的界限时,他们选择放逐他的流放地,却恰好是这个地方。
大概是这里的闭塞给青年时期的父母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至于他们觉得,这是让为非作歹、不走正路的韩雁回能老实待着的最佳牢笼。
但对十五岁的韩雁回来说,这里刚刚好。
来的时候,家里没收了他的笔记本和黑莓手机。
韩雁回没反抗,只是g脆利落地把他们JiNg心打包的那些衣服鞋子全扔下了车,然后把自己也扔下了车,用身上剩下的一点钞票,一个人打车去了火车站。
他坐了快二十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正如几十年前的父母一样,在火车碰撞铁轨那规律而缓慢的哐啷哐啷声中,来到了这个陌生的“老家”。
韩雁回身上除了一个屏幕只够显示四行字的老手机,连最后的毛票都在火车上买水和方便面用光了。为了省电,他临到快下车才开机,涌进来的是妈妈连篇的短信,他不想看,手指立刻按在了退出键上,最后却还是打下“到了”两个字发出去,才退出了信箱。
大伯人很好,长了一张圆盘子脸,见到他就是笑,见到他什么都没带,没骂也没问,反而有些憨地笑着说:“早知道你这么方便,我就不开车,骑摩托来接你,还不用停车。”
大伯娘和大伯一样,也是乐呵的人,堂姐b他大不少,早已经出去上大学了,不过家里还是保留着她的房间,这次韩雁回过来,大伯特意收拾出来了阁楼,没有动nV儿的房间。
韩雁回看着早已上大学的堂姐房门上依然贴着的笔触稚nEnG的简笔画,还有大伯那张与自己父亲有些相似、却也决然不同的圆脸,韩雁回忽然觉得,这个地方也没那么糟。
睡在阁楼算不上方便,上下还要靠嘎吱嘎吱的木梯子,水泥墙简单刷了白,除了一扇屋顶斜斜开的天窗外没有别的光源,床头没有开关,睡前要爬起来去门口关灯,大伯家没有浴缸,没有马桶,没有微波炉和烤箱。
但他依然觉得很好。
那扇斜斜的天窗恰好能印出天空,除了云和切割了天空的高压电线,什么也没有。
不会像他那间宽敞的卧室一样,墙上的磨砂玻璃直接透到客厅,爸妈不用敲门、不用打扰,也能知道他关在房里g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