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酒屋雅间,昏暗的灯光中。
“嗬啊——还是大吟酿的味道正啊!”三上三郎手中的小玻璃杯放下,半仰着头,呼出了口中的酒气。
小玻璃杯放入了枡中。
枡,是一种小木盒,充当喝清酒玻璃杯的底座。
日本人倒清酒经常要溢出来一些,就落到这个枡中。有些老传统的人,最后也会举起枡,来喝掉溢出在其中的酒水。
毕竟日本人倒清酒,喜欢倒得满出来才好。
“三郎你喜欢的酒,的确很有回味。”
两人喝的是[梵],出自福井县低温酿造的清酒。
不过是十六度的酒,怎么一副喝老白干的样子?织田信吾也抿了一杯。
对他来说,这种低度酒,只能说是小酌怡情而已。
三上三郎双手平摊,在桌上缓缓摩擦,演示着米酒磨碾的样子:“信吾,你见过米酒怎么造出来的吗?”
“愿闻其详。”织田信吾明白他这是感觉上来了。
三上三郎现在的状态,像极了话痨的日本老头,不断比比划划地介绍着:“兵库县出产的当年大米,经过精选细筛之后,不断进行研磨,磨到只有米心的38%剩下。”
“就像是人生的磨砺,将那些渣滓淘汰掉,留下最杰出的!”
“然后,配以低温发酵一到两年,就如同人生的蛰伏。”
“等待一个时机,然后……然后……”
三上三郎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汇。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织田信吾接道。
他并不想用和歌等方式来映景,反而觉得只有中华诗词最能表达这样的意境。
三上三郎兴奋地啪啪鼓掌:“喔!对对对,这個时候,就该用华夏的词汇!这种文明古国的用词,才能更好地形容这种雄起!”
“是李白的诗句。”织田信吾说道。
“喔喔,对对,学校里学过的,我非常喜欢那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中日语言毕竟有所差异,但语言中的力量不曾减弱半分。日本但凡有点文化的,都对李白的诗句有所学习研究。
“信吾,我们来吟诗喝酒吧!”三上三郎突然来个兴致,“你的中国诗词的水平,肯定不如我!让我这个东京艺术大学的校友,告诉你早毕业十年的前辈学习多刻苦!”
“……”你自己找死,别怪我啊,三上三郎心中暗乐。
更重要的是,我陪了你这么久,到底什么事情还是不讲,灌死你!看你说不说!
三上三郎说上句:“姑苏城外寒山寺……”
织田信吾对下句:“夜半钟声到客船。”
“哎,信吾你的汉字发音好像很厉害。再问你,大漠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
……
三上三郎悲剧了。
一杯接一杯,即便是清酒度数不高,但架不住这么多。
他输得太彻底了。
自打斗诗饮酒开始,织田信吾就是在吃东西,愣是一杯酒都没喝。
“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织田信吾微笑,“三郎,你这句只是警句,可不是诗词。”
“啊,哈哈哈,我是看你太厉害了。”三上三郎看着眼前的大吟酿酒瓶,打了个饱嗝。
偌大的1.8升酒瓶,已经被喝得差不多了。九成九都进了三上三郎的肚子。
酒的度数虽然低,但三上三郎的舌头已经有些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