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宸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村庄，村庄里有鸡鸣狗吠，田间地头跑着孩童，有一个陌生男子坐在树下给一群人讲故事。突然村子着火了，一群野蛮人闯进来抓走了好多人，哭声哀嚎声一片。
一个白发老头站在田垄上，望着满眼废墟的村庄不语。
然后梦境就变了，变得极美极绚烂，漫山遍野的桃花，灼灼桃林笼着云雾。不远处有一片火红的槭树林，树林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树，月色下满树都是忧伤的紫。
山脚下的溪涧边躺着一个玄衣少年，一个女孩儿救了他，后来他离开了。
一座繁华的城池，有很多人，也很热闹。
城里有冷面的大夫，活泼的姑娘，儒雅的书生，端庄的小姐......有风尘女子，也有江湖侠客，还有威严的将军。
叶宸觉得很新奇，很有趣。
一回头，却看见一个少年惨死在面前，自己的手上沾满了他鲜红的血。
她想跑，却迈不开步子。
她低头，看见自己胸口中了一箭，深蓝色的血喷涌而出。
她伸手去捂住伤口，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眼前一黑，跌入了黑暗的深渊。
深渊的尽头，有一个人站在茫茫天地间，眼睛里倒映出漫天风雪和一望无际的白，无边的寒冷冰原将原本分隔遥远的天地连接在了一起，一片挥之不去的肃杀和萧索。
天地沉默着，那个人也沉默着。她没有问天地，天地也没有问她，仿佛就是要这样天荒地老地沉默下去。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叶宸就是觉得那人的一双眼睛是那么悲伤，悲伤到她只看了一眼就落下泪来。
叶宸就是这样醒来的。
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果真有泪水。
痛感是迟来的。
浑身酸痛，左肩和右腿的疼痛尤为强烈，胸腔内憋了一口浊气，神志转醒过来，浊气憋得愈发难受，叶宸再也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有一只手轻拍叶宸的背，叶宸咳嗽渐缓，眼前逐渐清晰，一碗热腾腾的药送到面前。叶宸伸手去接药碗，放在鼻下仔细闻了闻，俱是些常用的温补药材。
叶宸也不畏烫，大口地将一碗药都喝尽，叶宸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热热的一碗药下去，身体确实舒缓了许多。
谢钦雪接过空碗放在一旁：“好点没？”
叶宸半撑着坐起身，抬手摸到发间木簪，旋即放下，这才抬头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居然是一处山崖。
山崖上种着一棵巨大的槐树，开满了槐花，叶宸就躺在槐树下的树床上，树床上铺满厚厚的白色槐花。
清风徐来，山崖上飘落槐花，满是槐花香。树下放着一张小小树案，案边一席，案上置了茶灶、茶鼎之类，还有整套古朴的茶具。
谢钦雪一身宽松的羽纱云纹衫，丝发披肩跪坐案边，地上架着一个小火堆，茶壶大的锅子里正煮着什么东西。
叶宸低头，见自己换了衣衫，肩膀和腿上的伤也被包扎过了，原来的衣服虽然已经破烂，却整齐地叠好放在旁边。
看见衣服上的蓝色血迹，叶宸才猛然省起，凡人的血不是蓝色的。
叶宸心中一紧，看向谢钦雪。
谢钦雪眉目清淡，少了往日飞扬，见叶宸醒来也没有要问她什么的意思。叶宸就这样默默看着她，半晌，开口道：“你，救我？”
谢钦雪轻轻“嗯”了一声。
“我的伤，你处理的？”
“是。”
叶宸沉默了。
谢钦雪放下手中的汤勺看她：“有话想问我？”
“我......”
见她支吾不语，谢钦雪也没再问，拿空碗从锅子里舀了半碗汤，送到叶宸面前。鸡汤冒着热气，香气四溢，叶宸却没有伸手去接。
谢钦雪侧身坐到叶宸身边，用汤匙舀了一勺汤吹了吹，送到叶宸唇边，特意解释了一句：“加了党参。”
叶宸凝视她半晌，才微微张口，喝了鸡汤。谢钦雪又舀了一勺，叶宸却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了。谢钦雪也没再劝，将汤放在了一旁。
叶宸一向话不多，但谢钦雪却很少这样沉默。两人之间甚少这样安静，气氛的沉重让叶宸有点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