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坐下后依旧捂着肚子,脸上神色更为痛苦,忍着疼痛,开口说道:
“难道是要生了?”
男子此时手足无措,蹲在女子身前,神色慌张,毕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开口说着:
“不是还有两个月吗?怎么会现在要生呢?难道要早产?”
此时的女主完全被疼痛折磨,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点头,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紧紧抓着男子衣服。
本就是粗布衣衫,年头久了,又经风吹日晒,在女子的用力抓下,碎屑掉落,又破了一些。
男子环顾四周,只有远处那小小的青山镇还有些人烟,对着女子说道:
“别怕,我带你去那村子,那里应该有接生的喜婆,你们娘俩一定会没事儿的”
女子点头,想要起来,可此时疼痛更甚,向着青山来时的平静面容多了一分痛苦,松开抓着丈夫的手,艰难开口,说道:
“怕是来不及了”
目光向下看去,铺在地上的衣服打湿,羊水破了。
男子深吸口气,原本焦急的神色在看见这情况后,迅速变得正常,他知道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此时自己不能乱,不能慌。
伸手握住女子的手,安慰道:
“没事儿,不怕,我就在这儿,我给你接生,咱们一家三口一定会没事儿的,不怕”
女子看着丈夫坚定的目光,此时自己的眼睛也亮了起来,痛苦中露出一丝安慰的微笑,说着:
“我不怕”
只是说完,控制不住的痛苦呻吟,还是从口中发出。
就在这时,自南方飞来的那抹黑气,在两人眼前,钻入女子腹中,可两人却根本看不见那黑气。
立时间,女子原本平静祥和的眼中顿时潮红一片,漆黑的眸子在黑气入体以后,变成血红。
此时神色,从以前的平和,变得狰狞起来。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巨力,双手抓住身前的丈夫,直接将男子拉起,一口咬在了男子脖颈之上。
鲜血入嘴,女子舌尖尝到那咸咸味道,眼中红光更盛,比男子脖颈的鲜血,还要红上许多。
贪婪吮吸,仿佛那鲜血是人间美味一般。
男子不知妻子为何如此,尽管来不及反应之时便被抓起,可剧痛传来也没有挣扎,怕伤到自己妻子。忍着痛,伸出手,轻拍女子后背,轻声说道:
“没事儿,不怕,你们娘俩不会有事儿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女子听见后,仿佛一指清泉流入心间,带走杂垢尘埃,头脑慢慢清醒,眼中红光消散,少了一分贪婪,多了一分挣扎。
双手用力推开男子,眼中血泪涌出,感受着腹中的剧痛,声嘶力竭的对着男子说道:
“你快走,你快走,我要忍不住了,你快走啊”
男子不知为何妻子忽然间会变成这样,可此时怎会离去,抓着妻子的手,任由脖子上的鲜血流出,拍着她的后背,说道:
“我不走,我怎么会走呢,我得等你平安生下孩子,我以后还要养着你们呢”
说完,将女子的头埋在自己胸前,捋着女子后背,轻声安慰。
女子的眼神渐渐变的清明,方才的贪婪不在,抬起头,抽出被丈夫握着的手,轻轻摸着刚才被自己咬开的伤口,哭着说道: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刚才我的手不受自己控制,身子也是”
都是农人,碰见这离奇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男子安慰道:
“没事,我血多,也不疼”
伸手擦去女人泪水,双手再次握住。
两个相依为命的人儿,在这一刻,好像融合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女子腹中又是一次剧痛,紧握的双手变得更紧,而双手处,有一道绿光,从男子手中流到女子手上,顺着手臂,来到身前,到腹部时,透过皮肤,钻进腹中,笼罩在即将出生的小小生命上,渐渐吸收。
此时的男子,虽然虚弱无比,脸色蜡黄,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竟然生出了好多皱纹。
仿佛岁月穿过人体,一瞬间,老了几十岁。
女子见状,也顾不得腹中疼痛,想要甩开男子的手,可一时之间,竟然挣扎不脱。
就在这挣扎的一会儿功夫,男子原本脏乱但是乌黑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
正是壮年,可这短短时间,竟然变成了垂垂老者,生机不再。
泪水满脸,摇着头喊着你怎么了,想要伸手去摸,可无论双手如何用力,就是挣脱不开。
时间流逝,就当男子眼中的最后一道光熄灭时,手,松开了。
女子伸手抚上丈夫脸颊,喊着你怎么了,忽然愣住,因为自己此时也同丈夫一样,一瞬白头,听见自己苍老的声音时,眼光涣散。
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用尽全身力气,想让那小小生命来到世上。
终于,随着剧烈的疼痛过后,腹中的八月小人,第一次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
女子想要起身去看,可完全没有力气,动弹不得。一滴带着绝望的眼泪自眼角流出,落在丈夫手上,同时落下的,还有女子苍老的脸颊。
遥望北方家乡的一对儿可怜人儿,此刻,应该回去了吧。
两人静止,时间却没有,一声响亮的孩啼响彻青山外的荒野,静止的两人,于夜色中,如同朽木被碰一般,化成两道白烟,于夜空中交织在一起,慢慢消散。
此时从山谷中出来的老人,正看见那交织在一起的白烟,叹着气,开口说道:
“再走几步,可能一切都会不同吧”
摇了摇头,来到二人消散的地方,破衣上躺着一个婴儿,看着天空,不闻哭声。
双手向上伸着,不知道是在抓向夜空,还是消散的亲情。
老人将婴儿用衣服裹了起来,抱在怀中,看着那不似初生孩童的大耳朵,和那眉宇间的平和。
看着南方,自语道:
“师兄,他的路,我会让他自己选”。
说完,抱着婴儿,向着青山走去,也不知道婴儿听不听得懂,对着怀中小人说道:
“年头不易,那你叫易年吧”
身影慢慢消失在十九年前的五里山路上,和与现在一样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