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落松收回视线,看向白头老叟,笑了下,道:“那便多谢了。”
他同意了。
周霁坐在一边,低头看向水杯里略微掀起波纹的水面,不自觉抬起手碰了下胸口。
不太对。
又是和出事的那晚一样的感觉。
这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才对。
他要去魔族极地取药。一旦去了, 就再也不能像这样这般封印魔气, 那些人终有一天会察觉到他的存在。
魔族天生亲缘浅淡,他从出生后就没怎么见过被叫做魔尊的常流连于后宫女人堆的他所谓的父王,也并不留恋那看似锦衣玉食的生活, 比之杀回魔城, 他更愿意守在这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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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次不得不去。一旦他的存在被发现,那些人定然会查到对方。药谷藏有传承千年的卷宗, 护卫比任何地方都要严, 只要去了药谷,魔族的手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才对。
……但为什么会这么不安。
披着新换上的天青色外袍的人看向他, 问:“怎么了?”
视线从已经静止的水面上离开,周霁道:“没事。”
去药谷的事就这么定下。
事情不宜迟,待到身体稍好些,陈落松和长老启程。
药谷的弟子每年都会下山历练,为凡人治病,待到历练结束后再回到药谷。出发时刚好遇上历练结束的弟子,于是一起返回。
周霁把人送到了再也不能继续向前的地方,这才停下了脚步,看着人影不断远去。
云销雨霁,天地阔远。
坐在药谷的船上,收回看向岸边的视线,陈落松转回头,看到了长老的脸。
长老在他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
是一块血色玉佩,不用细看就能看出成色很好。
“这是你那个给我的。”
长老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两人的关系,简单用“你那个”带过了,道:“他把一株灵药和这玉佩一起给了我,药我收了,这个给你。”
这块玉佩过于珍贵,即使之于修道之人也有极高的价值,已经远高于他能提供的帮助的价值,他不能收。
长老能收的收了,不收的绝不会收,陈落松知道,于是没有多说,接过玉佩,低头看了一眼。
他没见过这个东西,应该是对方在来到他这之前就带在身上的东西。
即使被人追杀也不忘带在身上,应该很珍贵。
随手把玉佩收起,微拢了外袍,他问长老:“他是去做什么事了?”
长老的动作一顿。
这个人随时笑眯眯的,却意外地过于敏锐。
迎着长老有些惊诧的视线,陈落松笑了下,说:“他在我这藏不住事。”
周小鸡说的会照看药堂大概算是半句实话,会照看,但是是让其他人照看,自己跑去干其他事。
“确实。”
已经被看出,那便没有隐藏的必要,长老直接应了,之后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件事只在之前私下提过一次,明面上从没说过,没想到这人这样也能察觉。
一手撑着脸侧,陈落松看向一侧的缭绕云雾,笑道:“我已经认识他太多年了。”
他说这话时过长的眼睫垂下,长老看不清他眼里情绪。
京城到药谷路远,一路不停,待到几日后终于到了地方。
药谷地如其名,处在深山巨谷边缘的高山之上,周围无人烟,一侧是绝壁,高峰入云,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穿过护宗大阵,正式进入宗门之时,空气陡然清新了一瞬。
虽不常有,但过一段时间总有病患被带回宗内,药谷里的弟子看到陌生面孔并不太过惊讶,只多看了两眼。
长老是药谷大长老,有自己独立的山头,手上弟子们大多时候也都待在这山上,每日早起培育药草。
陈落松在这里住下。
他来药谷也有自己的考量。并不爱走动,也不会摆弄花草,他大多时候都是在住的地方的院落里坐着,偶尔和长老聊天,更多时候在山间雾气浅淡时看向一边的巨大空谷。
刚来这时,他除了吃药便没有他事,后写字时正好遇上长老来找他,就这么三两下,他成了这山上教习书法的半个老师。
这山上弟子年纪从大到小都有,有的弟子天赋高,小小年纪就已经进宗求学。和普通学子一般,在能够接触到药草前,他们也得学习基础的知识,也得练字磨心性。
山上一直少个教书法的人,一直由长老自己亲自抽时间教习,现在正好把空补上。
山上的弟子挺好,听话,也懂礼,陈落松并不如何精通书法,只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讲出,这些弟子就看着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