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闹着,从京城方向来了一辆骡车,裴珩一身粗布衣裤,戴着顶草帽,远远朝黎灵笑着挥手。
黎灵突然感到眼眶发热,扭过头快速眨去眼里的泪水,回给他一个暖暖的笑脸。
裴珩赶上来,先从怀里取出一包银子打点官差。
“几位辛苦,请几位喝杯水酒,几位别嫌弃。”
银子沉甸甸地压在手上,官差的脸上有了笑容。
“懂的懂的,不嫌不嫌。”
裴珩请黎家四口坐在骡车上,自己挥着鞭子当车夫。
黎灵凑到他身边问他,“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里,我自然要来。”
裴珩从怀里摸出一小包糖果,递到黎灵手里。
“记得你喜欢吃这个,吃吧。不过要省着些,我只带了这一小包。”
黎灵取出一颗放进嘴里,土法制的糖,甜度并不高,却一直从舌尖上甜进了心里。
青骡速度不快,胜在耐力强。
车轮不紧不慢的滚动声中,裴珩说起家里的事。
“我已经说服父母,要和你一起同甘共苦。”
“咱们家里不缺银子,考进士不过是证明自己没有虚度时光而已,不考也没什么打紧。”
“而且我相信泰山大人是清白的,以后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到时如果想考,再去考就是了。”
黎灵念笑听着裴珩碎碎念,感觉心里暖暖的。
似乎流放的路也并不是很难行。
三千里路,骡车足足走了一个月。
路上下人有逃的,有病死的,也有想逃被抓回来打死的。
黎灵一概不予理会,也劝父母和裴珩当没看见。
一路上相处,裴珩也渐渐了解了黎灵的为人,知道她并非冷漠无情。
只是对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不会太过关注。
起初觉得她这样不好。
贤圣书上都在教人向善,常怀慈悲心。
后来也渐渐明白了她的心思。
她和她的家人如今身处泥潭,待下人再好,下人未必领情。
若是领情,不忍背弃旧主,不免要陪黎家人受苦。
所以,还不如各管各事,各寻活路。
到达流放地当天,正是原本定的两人成亲的日子。
如今自然不会有人再提成亲的事。
裴珩也没提,却把自己身上所有带来的银子都交给黎灵。
一家人在流放地租了个小院子住了下来。
这里是一个由官兵管理的屯堡,所有不是官兵的人都是流放的犯人。
也有一些是遇上大赦天下重获自由身的,只在这里待久了,习惯了,也就继续在这里住着。
近年天朝无战事,犯人们不需要充作役夫运送粮草,修筑工事。
主要工作是开荒。
女人很少,大部分犯人家属都充作官奴,很少有全家流放的。
少,却也还是有。
工作内容也便是给官兵们洗衣缝被。
也有一些女子不想过苦日子,或者被玷污了破罐子破摔,做起半公开的皮肉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