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许君赫抬手,将墙上的画纸扯下来,露出?来藏在下面的一幅画。
画中?的男子高坐马上,一身赤红衣袍,头戴官帽,俊美?无双。
这与先前杜岩带纪云蘅所看的那幅画几乎相同,不同的是这幅画的旁边没?有那一句诗,且作此画的人显然?有着更为高超的画技,将画中?的人描绘得无比鲜活。
先前杜岩请纪云蘅去喝茶,给她看了这样一幅画,说这是她外祖父裴寒松。
而今日?许君赫站在画前,却说这是他父亲,当朝太子。
纪云蘅的脑子乱成一团,变成浆糊,呆呆地看着画上的人,几次张了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许君赫折返走了几步,在一旁的矮桌上拿起一卷画来到纪云蘅的面前,徐徐打开,就见画中?出?现个俊俏青年。
他身着藏蓝官服,手中?提着一坛酒,正满脸笑意,恣意潇洒。
纪云蘅看见画上的男子在左眼角的位置,有一颗痣。
正想着,忽然?眼角边就被?温软的指尖触碰了一下,许君赫低着头,灼热的气息扑在她耳边,声?音慢慢传来,“你看,这才是裴大人,你与他一样,眼角边都?有一颗小痣。”
纪云蘅眼底一湿,泪珠瞬间就滚落下来。
没?有任何疑问,她在看见画中?人的瞬间就能确认,这才是她外祖父,裴寒松。
因为纪云蘅的母亲与画上的男子的眉眼极其相像,尤其是笑着的模样,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怪先前在杜岩那里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她心头虽有震荡,却没?有别的情感。
当血浓于水的亲人阴阳两?隔,只能在画上再见他们?的模样时,纪云蘅的心里只有巨大的悲怆。
她接受亲人的死亡,接受不被?爱,接受任何被?欺压的环境,不公的待遇。
却无法接受自己与母亲永远分离的事实,在任何时候想起,都?会被?滔天巨浪般的难过淹没?。
纪云蘅心想,母亲应当也是如此。
她被?困在小院时那郁郁寡欢的余生里,每回想起自己的父亲,都?会湿了眼眶。
许君赫看见晶莹的泪珠无声?地从她眼中?滚落,他不知为何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她脸上的泪珠揩去。
做完后才突觉自己动?作有些不妥,略显仓皇地将手收回。
纪云蘅慢慢抬起头,与他对上视线。
总是软弱的眼睛里盛满泪水,再硬的心也要被?泡软了,许君赫只感觉心头满是涩意,语气不由?低下来,哄着她道:“别哭了,你告诉我,墙上的那幅画你是在哪看见的?”
纪云蘅往墙上看去,慢吞吞地回答,“是杜岩给我看的,他告诉我这是我外祖父当年高中?状元时的画像,还说……”
“还说什么??”许君赫接着她的话追问。
“还说我外祖父的死是当初风头过盛为皇家?所忌惮,才被?设局陷害,含冤而死。”纪云蘅怯怯地看了许君赫一眼,有些害怕这些话说出?来会让许君赫生气。
许君赫却并未因此动?怒,而转身,朝墙上的画像看去,轻声?道:“这幅画,是当年裴大人所作。”
纪云蘅一怔,眸中?蓄满诧异之色,没?想到这幅画竟是出?自她外祖父之手。
现在回想起来,先前在家?中?时王惠曾带着许多画来找过她,那时从她的嘴里就听说了,她外祖父有一手绝妙的画技。
许君赫继续道:“裴大人算我父亲的半个老师。我听别人说我父亲很依赖裴大人,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要与裴大人共事。这幅画作于我父亲成婚那日?,他身着喜服领着迎亲队伍游街,裴大人便在二楼雅阁作下此画,后转赠予父亲,便被?他一直留存宫中?。后来我娘去世,这幅画被?清理出?来,皇爷爷就给了我,来泠州之时我特地让人找出?来带着,就是想等?哪日?解封了裴府,将这幅画归还。”
话说到这,他便不再往下,那些前尘旧事仿佛就只盖着一层纱。
纪云蘅从不追问别人的过往,也鲜少对别人的目的有刨根问底的心思,只是看着许君赫站在面前,她头一次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
她樱唇轻启,“良学,那么?你来泠州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熙平二十六年,我父亲与裴大人同来泠州赈灾,在回京城的途中?却突遭意外,我父亲遇难,裴大人侥幸死里逃生。此后朝中?众臣联合弹劾裴大人,状告他贪污受贿,徇私枉法,为掩藏自身罪恶故而将我父亲害死,以免我父亲手握证据回朝堂揭发他。裴大人被?革职查办,最后从城郊一处房宅中?搜出?黄金财宝无数,经查证,那房子确实属裴家?人的名下,佐证了裴大人贪污受贿一事。”
“外祖当真是贪污了那么?银钱,还害死了你爹吗?”
许君赫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出?实情:“裴家?是被?陷害的。”
纪云蘅心头如遭重击,泪水滚滚而落,抽噎,“那为何……”
“当初搜查出?来的铁证如山,无可辩驳,皇爷爷只得下令降罪于裴家?。”许君赫道:“我这次来泠州,便是为了查清楚当年他们?是如何设计陷害了裴家?,又如何害死了我爹,想要掩藏的是什么?样的罪行。”
“重翻旧案,让真相昭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