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舍不得我?”许君赫用?轻快的语气,更?像是在说什么玩笑话逗纪云蘅一样,“你?不怪我先前?欺瞒你??”
他知道纪云蘅不会责怪的,一来?是她性子软,二来?是她胆小。
可许君赫还是明知故问。
纪云蘅垂着眼睫毛,认真地回答:“那不算欺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不想说也属正常。”
“你?倒是看得通透。”许君赫笑了一下,接着道:“良学是我的表字,也不算骗你?。”
他往里走了几步,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纸摊开在桌上,对她道:“你?过来?。”
纪云蘅听话走过去。
桌前?只有一把椅子,许君赫自?己坐在上面,让纪云蘅坐在椅子的宽板扶手上,说:“这是我先前?抽空画的,打算给?你?的小院好好改一改。”
他早就料到纪云蘅不愿离开这小破院子,亲自?执笔,画了一幅小院改造图。
只是他的画技算不上好,纸上的线条乱七八糟,似乎很多想法重叠在一起,纪云蘅看不懂。
许君赫的食指往上一点,说:“你?这院子里要铺地砖,否则一下雨就满地的泥泞,走起路来?会踩脏鞋子,所以前?院后院的杂草都会被除尽。你?若是想在院中种些花,可以沿着墙边开两块地,若是你?觉得院内风景单一,可以在当间铺一条小石路,挑些五彩的鹅卵石或是宝石,晴日里阳光一照就闪,瞧着也好看。”
“寝屋前?凿一条水道,用?来?挂水帘,从?后面井里抽的水直接从?檐上走,落下的水道里还可以养些鱼。你?这后院的地方宽广,可以将?寝屋往后扩建,留些角落置放冰块或是炭火,冬暖夏凉,日后再也不会挨冻受热了。”
许君赫以前?可从?未操心过这些事,若是搁在以前?,谁胆敢让他去给?别人?设计改造院子,他当场就是一个飞踢,把人?的牙踢掉才算完事。
只是纪云蘅不同,不仅是她的身份,更?是因为她这个人?,所以回京城之前?,他须得先把纪云蘅给?安排妥当才行。
那日暴雨之夜,纪云蘅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场景,他这辈子看一次就够了。
外?面阴雨绵绵,房内视线有些昏暗,点上了灯后,纪云蘅和许君赫的影子投在背后的墙上,一高?一矮。
纪云蘅低着头,视线专注地跟着许君赫的手指,看着他在线条凌乱的纸上一条一条地描绘着,在脑中建立起许君赫所设计的小院场景。
许君赫问她如何,纪云蘅只会点头,说:“很好。”
在细细密密的雨声衬托下,房中变得静谧安宁,时而许君赫平和的声音响起,时而纪云蘅点头低声应好。
越说得多,纪云蘅就越清楚地意识到,良学真的要离开了。
她开始走神,想起那个生机盎然的早晨,阳光灿烂得刺眼。
良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墙头上,来?得突然,那是纪云蘅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迎来?小院的客人?。
他脾气算不上好,来?到小院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生气。
气脱落的墙皮蹭脏了他的衣袍,气闷热的寝屋让他出了汗,气小狗拱得他鞋子上都是毛。
他总是嫌弃纪云蘅这破落的小院,可还是会坐在门?槛边上,与她说起京城的繁华,用?寥寥几语描绘那个纪云蘅从?未去过的皇城。
这份陪伴与苏姨母所给?予的不同,纪云蘅对此生出依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许君赫总是在日落前?离开纪云蘅的小院,但没有哪一次会让纪云蘅觉得不舍。
只是这次他说要回京城。
纪云蘅没出过远门?,却也知道泠州和京城之间隔着千山万水,这距离太远了,远到她的挂念便是乘着风也吹不过去。
或许这辈子再没机会相见。
但纪云蘅也清楚,她留不住任何人?。
过了会儿,她问:“何时走呢?”
“也就这几日。”许君赫见她走神,就将?纸收了起来?。
反正不管说什么她都说好,任由别人?改造她这小破院,也没有再费口舌的必要。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纪云蘅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水,烛光落进了眸子,映得光彩熠熠,看着许君赫的视线出奇地专注认真。
“当然。”许君赫应道。
这语气随意得甚至算不上一个承诺。
纪云蘅安静下来?,低落的情?绪让她不太想说话。
许君赫往外?面看了一眼,见雨势没小,便没急着走,在寝屋里转着,继续研究如何改造小屋。
纪云蘅的东西少得可怜,很随意地摆放在各处,只有墙上那幅字被裱得庄重。
他站在字前?看了一会儿,问道:“纪云蘅,你?娘去世?前?留了这幅字时,有没有跟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