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在黑暗中微微挑眉。
她又问:“谁教你的?”
黑渊边上飘来鬼神得意的声音:“自行顿悟。”
云昭:“……”
顿悟他个大头鬼。
说来有趣,水镜世界没有改变真实历史,但那里发生过的每一件事,多多少少都在他生命中留下了痕迹。
比如摸尸体,比如喜欢……蛇。
“哎。”云昭又问他,“你那个‘也不是不行’,什么时候刻的?”
鬼神:“不知道。”
云昭故意追问:“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鬼神哈地笑出声:“不是,媳妇,你觉得我是那种怕媳妇的男人?我有什么不敢说,拿到记忆,我立马告诉你。”
云昭微笑:“哦。行。”
只差最后一段记忆了——推不周山,被封印。
所以刻字也是那个时候的事情。
*
顺着亡渊一路下潜,鬼神沉默得越来越久。
这里是真正的死地,没有半点生命存在的痕迹。黑渊悬壁间,一条龙骨半隐半现。
摸过龙骨,鬼神轻飘飘掠回云昭身旁。
沉默半晌。
“这里,是不周山。”他缓声开口。
云昭心中轻疑:这不是看决战画面的时候就知道了么。
她没问,等他说。
他道:“我拔了不周山,留下这个天坑。”
云昭:“?!”
他轻轻笑了下:“没背叛我的,都死在这里了。”
云昭循声抓过去,一把攥住他冰冷的手:“怎么回事?”
沉默许久,他抬手,敲她肩膀。
这次不痛。
死难者的记忆汇成了一幅画卷。
眼前黑暗褪去,云昭看见了漫天浓烟,遍地熔岩火。
大地密布裂纹,酥脆龟裂,不断向着深渊中陷落。
这是推倒不周山之后的事情了。
深渊旁,一道道人影疾掠而来,个个面色焦急,风尘仆仆,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
“晏清平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孔涨得通红,“我座下三百名弟子前往凉川为吾皇招魂,一个也没能回来!”
“我这边也一样!我问清平,他先是支支吾吾推脱,又借故将我拖在皇城,若不是黄道兄传讯,我仍被蒙在鼓里!”
一名面容娇俏、神色机敏的年轻女道沉声开口:“诸位,晏清平他,难道不曾试探过你们么?”
众人面面相觑:“试探?什么试探?”
“试探你们要不要跟他一伙啊……”年轻女道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明白了,吾皇麾下的二傻子们,今日算是齐聚一堂了。”
众人立刻就不答应了:“好端端的,你怎么埋汰人!”
年轻女道苦笑摇头:“人皇当初要推不周山,你们都没意见?”
众人瞪她:“有什么意见!吾皇口含天宪,他说啥就是啥!咱们当然是举双手双脚支持!不是,晏清平那小白脸,究竟是怎么纠集起了那么多叛逆?!”
年轻女道笑道:“此刻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晏清平既然将你我引到这里,想必是要彻底解决一切。”
众人都笑了起来:“那可不就正好!小小晏清平,拿下他,问出他究竟对吾皇做了什么手脚!把咱们的皇救回来!”
众人齐声叫好,唯有年轻女道脸色难看。
很快,天边出现了一道又一道剑光。
密密麻麻。
看清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众人的脸色不免微微发白,不自觉地喃喃——
叛徒,竟有这么多!
怎么会有这么多!
只见晏清平率着一支大军,声势浩荡地前来,竟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在他身旁,神魂离窍变成木头的人皇端端正正坐在龙辇上。
目空一切,淡漠慈悲。
晏清平他这是假借了人皇的名义发兵啊!
“哎?哎?”一名五大三粗的战将惊诧无比,双眼瞪成了铜铃,“晏清平他好大胆子!他还有脸了?!”
遥远处,晏清平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清晰可闻。
晏清平道:“魔神撞倒不周山,引发世间浩劫,罪恶滔天!尔等为虎作伥,罪无可赦!今日,人皇陛下讨伐魔孽,奉劝尔等,引颈伏诛!”
一听这番颠倒黑白的话,众人都快气疯了。
“推不周山的分明就是咱们皇!晏清平你在说什么瞎话!”
“别人不知道内情,晏清平你难道还不清楚!”
“你们这些人——分明就是你们背叛吾皇!好大胆子啊!”
那一边,晏清平得到法阵加持的嗓音盖过了其他声音:“尔等魔孽,死到临头,信口攀诬!人皇陛下在此,众将听令——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是!”
杀声震天,万刃齐出。
战斗很快就开始了。
双方力量对比实在悬殊,众人很快就陷入重重包围,个个又急又怒。
白胡子老者怒道:“吾皇若不是施展法天象地大神通来推不周山,哪里会被晏清平你这个宵小算计!”
与他对阵的战将眸光微闪:“黄老前辈,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
白胡子老道双眼一亮,激动道:“秦兄弟,你是被蒙在鼓里吧!”
战将迟疑着做了个收兵刃的动作:“你先说说。”
白胡子老道不疑有诈,将双剑往身后一抡,抢上前告诉对方:“吾皇拼尽神魂之力,不惜法象陨灭!眼下吾皇危急,急待我等布下归魂阵,召回吾皇三魂七……”
他睁大了双眼。
对方收兵刃竟是个虚招,目的只是引他上前。
白胡子老道目眦欲裂,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盯住贯穿自己的兵锋。刀刃拧绞,口中鲜血喷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