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敛尴尬到手指抽筋。
不是,生离死别呢,她居然能叫错名字?!
这是得有多稀罕自己?
‘不。’东方敛告诉自己,‘我是个有原则的男人,清平以诚待我,算我兄弟。兄弟妻,不可欺。我和她,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今日一别,再不要见面。往后替兄弟暗中关照她一些便是。’
云昭并不知道自己给年轻的东方敛造成了多大困扰。
她感觉自己非常冷静。
她冷静地给他渡灵力,冷静地对他说话,冷静地没哭。
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下,指尖似蹭似敲,轻轻擦过她的手。
云昭恍惚一瞬。
眼前短暂地掠过几幕摇晃破碎的画面,一闪即逝——是北天神君的记忆!
云昭一个激灵醒过神,目光蓦地望向他右手摁住的脑袋。
他拿到了北天神君的记忆。
这就意味着……老狗已经死了。
死了,水镜却未破!
他放在那颗脑袋上的手已经在缓缓往下坠。
“东方敛!”
云昭急促地吸了一口气,顺着自己方才喊出的那一嗓子继续往下说,“杀了四公子,快!”
东方敛恍然:“哦……行。”
原来叫他名字是干这个。
得知北天神君已死,云昭立刻就确定了一件事。
望月陵里,北天神君已然撕掉了所有遮羞布。他根本不在乎人伦,望月与弦月对于他来说,都一样只是生子容器。
所以望月神女“成功”夺舍归来时,他的欣喜若狂,不是为了她。
再想想他对生出一个完美儿子的疯魔执念……
答案呼之欲出。
他厌弃自己长了褶皱的脸、不再年轻的身体、不够完美的资质。他想要换一具更好的神躯。
望月母女就是他的探路石。
望月夺舍弦月成功,意味着此计完全可行——他激动得两眼放光,是因为这个。
他定会给自己准备好怨魂阵。
平日最看不上的四公子,眼下就是他的第二条命。
他死了,但没完全死。
所以水镜未破。
*
东方敛将魂血抹上刑天剑,闭目掐诀。
“嗡——铮!”
威压轰然荡遍神山。
只一瞬,他便锁定了目标。
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呼吸之间就拎回了一个表情呆滞的脑袋。
他办事从来都是这么利落。
身首分离的四公子甚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对上云昭视线,他还迷茫了一下。
然后才死。
云昭:“……”
她紧紧扣住“清平君”的手指,捏了捏他,大声说道:“就要结束啦!”
仿佛有一潭死水吞掉了她发出的声音、弄出的动静。
他毫无反应。
等待的时间总是异常煎熬。
水镜仍旧不破。
怎么会?
云昭心脏忽地错跳了一拍:“……微彤!”
东方敛垂着眉眼,很快就把逃到山下的微彤抓了回来。
两个女子再一次对上视线。
微彤目光闪烁,别开眼,抿唇道:“为什么不让我走?”
东方敛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云昭开门见山:“你腹中的孩子还在?”
微彤眼神又闪了下,疾疾抬手护住腹部,警惕道:“怎么?”
那一日她已下定决心不要这孩子,不曾想弦月忽然被望月夺舍,为了对付望月,用掉了那枚落胎猛药。
在那之后,每时每刻提心吊胆,没有心思顾上这事。
而方才……
她轻轻咬了下唇,蓦地抬眸看向云昭:“你说过,要不要它,我说了算。我,我想留下它来。”
她飞快地撇了一眼“清平君”,哑声道,“它也有可能是清平从前留下的。”
东方敛眼角跳了跳。
云昭面无表情:“我只说三句话。”
微彤抿唇,点点头。
云昭:“北天神君会夺舍这个胎儿。”
微彤先是一惊,旋即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信。
云昭:“清平君不爱你。”
清平君明知道北天家得罪不起,还用微彤做挡箭牌。
要么是天真单蠢——相信弦月神女愿意放手成全他们夫妻情深。
要么就是坏——不想背负抛弃妻子另攀高枝的名声,便只能“被逼迫”。
至于他的妻子微彤会遭遇什么?那都是北天家做的,关他什么事,他多么深情,多么无辜。
云昭相信微彤不会不明白。
微彤眸光又闪了下。
北天神君说清平君早就知道不能碰弦月时,她也在场。
云昭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
但是……她刚才明明在逃跑,却忽然做了一个极其古怪又逼真的梦。
她梦见,自己怀的竟是清平君的孩子,在未来,她会与清平君联手,让这个孩子成为新的北天神君。
她不敢信,直到亲眼见证北天神君当真死于东方敛之手,她不得不信。
她意识到自己腹中这个胎儿名义上是北天少君的遗腹子。
北天神君一死,这孩子便是神山的继承人。
换作任何人,都愿意赌一赌这泼天的富贵吧?
云昭一看她的眼神就明白了。
“最后一句。”云昭眸色冰冷,“我说这些,只是因为先前你我并肩战斗的情谊,其实我已经没有时间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