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娡兴致缺缺:“说来听听。”
宫婢道:“骊华公主苦恋许久,终于要嫁给她的心上人了。”
容娡有些索然无味,但她心里憋屈又难受,实在是无事可做,便示意宫婢继续说下去。
“公主的心上人,是新任的光禄大夫李大人。只可惜李大人入朝前便早早娶妻生子,与妻子鹣鲽情深,哪怕公主自贬身份,提出可为平妻的话,李大人也不愿娶。”
容娡越听越熟悉,某一瞬间回忆涌上心头,连忙追问:“你说的这位李大人,可是去岁被举荐为大中正的李复举?他的妻姓许?”
宫婢歪着头回想,点点头:“正是。”
容娡心中一沉:“李大人既然深爱其妻,不愿尚主,又为何愿意了?”
宫婢叹息一声,唏嘘不已:“或许是情深不寿吧,李大人的妻室,三个月前外出游玩,惨死在荒郊野岭。据说李大人找到她时,她的半个身子都被啃食的不成样子了……奴婢听人说,缺的那部分肉,是被饥民煮着吃了……”
说到这里,她没忍住干呕一声。
而容娡亦是不禁皱紧眉头,有些恍惚。
她与李复举之妻许蕙,在暖寒会上有过一面之缘,还算聊得来。她记得,那时骊华公主便对李复举威逼利诱,闹得很是难堪。
哪知再闻故人名,竟是以这种方式。
许蕙之死未免太过蹊跷。
旧事一幕幕浮出脑海,容娡忆起暖寒会上的那场大火,以及贺兰铭发现被掳来的人是她后,暴跳如雷地说掳错人了。
他本来要掳的是谁?
她记得,她与许蕙走的是同一方向……
容娡想到一种可能,登时悚然一惊。
莫非那时他们便对许蕙起了杀心?!
容娡心惊肉跳,遍体生寒,忍不住将许蕙之死与贺兰铭联系在一起。
她无心再听下去,心烦意乱地打发走宫婢,独自坐着,缓了好半晌,仍是不寒而栗。
皇族的人,为了一己私欲,竟如此惨无人道吗?
容娡简直无法想象,贺兰铭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会对她做出什么事。
接连听闻了两桩死讯,她实在是惶恐交加,接连灌了两盏凉茶入腹,才勉强驱散了心头的惊惧与不安。
——
宫中近日似乎有什么大事,贺兰铭成日忙的不见人影,顾不上逼迫容娡。
这反而正合容娡心意,她趁机同灼华殿里的宫婢亲近,巧言令色数日,终于取得大部分宫婢的信任,不再如从前那般寸步不离的被监视着。
盛夏转瞬即逝。
初秋的某日,容娡说了些甜言蜜语哄人,蓄意引着宫婢带她出殿赏花。
一回生二回熟,容娡并非第一次被拘禁起来,自然有许多应对的法子。
原本她只是打算碰碰运气,想着没准能找个人救她出去。
怎料一出门,竟遇见了个意料之外的熟人,不禁一愣。
贺兰铖瞧见她,亦是无比惊诧:“容……娘子,你怎么在宫中?”
容娡一见到他,便不由自主的想到谢玹。
她无法控制地鼻尖发酸,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含泪行礼:“三殿下,民女的事说来话长,三言两语难以说清。民女想先行同殿下求证一件事,谢玹他如今在何处?”
贺兰铖默然。
半晌,他看向别处,神情悲戚,艰难道:“云玠……去了,娘子节哀。”
一听这话,容娡不由得心跳一滞,身形微晃。
一旁的宫婢连忙扶住她,担忧的问:“娘子没事吧?”
容娡面色发白,竭力维持镇定,轻轻摇了摇头:“……无事。”
贺兰铖是谢玹的挚友,断然没有骗她的道理。
容娡从前总怀着一丝侥幸,认为贺兰铭不过是在骗她,欲将她作为牵制谢玹的把柄。
可谢玹真的死了。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死呢?
谢玹分明是算无遗策、无所不能的。
他说过的,会护她周全,要与她共枕同穴。
没了他,她被困在宫中,日后又该如何安身立命?
历经波折后,容娡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哪怕她曾恼恨过谢玹对她的掌控,恼恨过谢玹偏执的性情,无数次想过要摆脱他的掌控,想要另觅良人——
可这一切皆因她的贪念而起。
落到如今的境地,难免是她自作自受。
世人多各谋其利,人情冷暖,拘泥于利害得失。
如谢玹那般渊清玉絜、如似神祇的人……极难得见。
容娡的眼前蒙上一层水雾,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谢玹待她用情至深,是她曾经精挑细选的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