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谢府的第一晚, 容娡早早回房歇下,却没由来的有些睡不着,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心里堵着一口闷气。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死而复生。
谢兰岫虽没再盘问她,但她总觉得, 母亲是极为在意这件事的。以至于她能够回来这件事, 在母亲心里好像也没那么要紧。
她心里乱的厉害, 越发毫无睡意。
夏夜闷热, 支摘窗大开, 虫鸣清晰可闻。
因而, 当外面响起细弱的哭声时, 也清晰地传入容娡耳中。
容娡吓了一跳,听得背后发毛,没忍住披衣起身,循着哭声,一路来到母亲的居室。
居室里点着灯,容娡从窗口往里看,谢兰岫还未入眠, 正坐在桌前, 掩面而泣。
她犹豫了一下, 推门而入:“阿娘。”
谢兰岫连忙擦了把眼泪:“姣姣?怎么还没睡?”
桌案上铺陈着一幅画,容娡一眼瞧见, 画卷上画着的人是她。
她呆了呆。
白日重逢时, 心里生出的那点母亲不在乎她的怨气, 忽然烟消云散了。
谢兰岫见她好好的站在面前, 眼泪落得更凶,几乎泣不成声:“阿娘没用……没护住你……苦了我的女儿……”
容娡心里发酸, 走过去抱住她,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暗自骂了谢玹许多声,后悔心软照顾病中的他了。
旋即又想到,这一切是因她而起,她自作自受,怨不得人,不禁叹息一声。
谢兰岫眼眶通红,拍了拍容娡的背:“好孩子……平安回来便好。”
容娡能听出来母亲的欲言又止,知道她有许多话想问自己。
但她尚未想好该如何作答,便只当没明白她的意思。
两人相对哭了一阵,夜色已经很深了。
谢兰岫本想让容娡歇在她房中,奈何容娡打小不养在她身边,没体会这种亲近,实在不习惯与人同榻,便回到自己的居室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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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死回生着实是件奇事,容娡回府后,关于她的消息不胫而走,没几日便越传越离奇。
从前贺兰铭先是掳走容娡,后又寻到谢府纠缠她,谢府众人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有关容娡是天命圣女的传言。眼下容娡死而复生,越发坐实了这一传言,一时众说纷纭,风风雨雨,闹得半个洛阳城人尽皆知。
流言甚嚣尘上,传入谢兰岫的耳,她心中不安,经常夜半时分来容娡的居室,检查她是否还在榻上,更是三番五次催着容娡去烧香拜佛。
容娡不信神佛,但拗不过母亲,再者她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便挑了个好日子,在白芷的陪同下去了临近的明宣寺。
明宣寺依山傍水,环境幽静,避世绝俗。
寺里没什么人,很清净。容娡入寺拜了佛,又烧了香,感觉自己的衣袖上浸了一层厚厚的佛香。
做这些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容娡出来后,听白芷不经意提起,谢玹在这座寺庙受过罚。
她不大相信,失笑道:“你们君上那样的人,竟也会有做错事的时候么?”
白芷神情古怪,欲言又止的看向她:“娘子不知晓么?君上来寺中受罚,是因为娘子……”
容娡愣了一下。
这事她的确不知晓,回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白芷说的受罚,应当是许久之前,谢奕说将谢玹送入寺中修养那回。
容娡心道不对,连忙追问:“我确实不知晓,你且细细说来。”
白芷也没料到谢玹没同她说起这些,略一沉吟,将从前谢玹因容娡触犯家规,受了鞭刑,以及带着一身伤被罚来明宣寺禁足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君上伤贺兰铭,是在为娶您铺路。成婚所需的庚帖与婚服,入寺前君上便已命人去准备,怕族老为难娘子您,便没让您知晓。”
白芷不知想起什么,瞟向容娡的脸,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不曾料到,待君上禁足之期结束时,娘子已在同旁人议亲了,再后来……”
容娡默不作声的听着,双唇渐渐抿紧。
她着实不曾想到,在她选择放弃谢玹时,他却做了这样多的事。
想来那时她用在谢玹身上的算计,是成功奏效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