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收回手,轻叹一声:“你喝下了我的血。”
她方才咬他的那一口着实不轻,唇齿间的确仍然弥漫着属于他的血腥气。
闻言,容娡不禁微微抿紧唇,看着他的岑静的面庞,隐约觉得他的神情哪里有些古怪。
她是一时气急才咬他,并非有意为之,怎么听着他这欲言又止的语气,倒像是在说她是个什么嗜血的精魅似的。
谢玹神情复杂地端视完她的唇瓣,迅速别开视线。
车夫在谢玹的授命下,调转车头,飞快向着明彰院折返。
容娡心里浮出的古怪立即被满满的失落取代。
她不甘心,悄悄往车窗处挪了挪,将帘帐拨开一道小缝,偷偷向外看去。
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帘帐忽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住。
察觉到谢玹投来幽凉的审视目光,容娡浑身一僵,讪讪收回目光,低落地垂下脑袋。
—
马车回程路上的行驶速度极快,比来时要缩减掉一半的速度。
车厢里有些颠簸,容娡不得不抓住谢玹的胳膊稳住身形。
知晓谢玹的心意后,她难免有些恃宠而骄,晃得坐不住时,不禁没好气地瞪他。
谢玹侧目瞥她,目光淡然,抬手将她揽入怀里。
容娡原以为谢玹命车夫加速赶回明彰院,是急着医治被她咬伤的手。
谁知回到居室后,谢玹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反倒是命听诏而来的女医官直奔容娡,为她把脉。
容娡满头雾水。
谢玹翻出一些伤药,草草裹在伤处,而后便坐在容娡身旁,凝神望着她正在被把脉的那条手腕。
医官把完脉,沉吟片刻,斟酌着问容娡:“娘子可有何处不适?”
容娡茫然地摇摇头:“没有。”
医官看向谢玹,恭声道:“君上可记得,容娘子饮了多少血?”
谢玹垂眸看向自己虎口处的咬痕,回忆一阵:“大约两小口。”
容娡的口中皆是混着冷檀香的血腥气,他们交谈时,她正端着茶水漱口。
听了这话,她呛了一口,如同看什么妖邪一般偏头看向谢玹,目露骇然,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这人却连这种事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医官松了口气:“至多会令药效轻微发作,并无大碍。”
闻言,容娡缓缓拧起眉头,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谢玹的血同她的不适,为何要联系在一起?
什么药效发作?
她记得这位医官,以往是听从谢玹命令,为她清除快红尘余毒的。
……怎么回事?
容娡欲要细问,可那医官听命于谢玹,三缄其口,根本不会同她多言,为她诊治完,便匆匆离开了。
房内陷入静默。
容娡狐疑地看向谢玹。
烛光在室内映出粼粼如水的光晕,在这人身上晕开柔和的光,从容娡的角度看过去,端坐着的他,眉眼温雅,犹如一尊悲悯众生的佛像。
他同她对视一眼,似是在端量她,而后侧目看向漆黑的窗牗外,侧脸清隽挺拔,浓密的睫羽偶尔眨动两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娡嗅到他身上萦绕着的那股勾人的冷檀香。
埋在心里的种子仿佛在这时抽根发芽,细密牵动她的血脉,勾缠着她的心房,令她不由自主的朝他贴近。
烛火在她的视线里变得迷离起来。
容娡动了动唇,本想质问谢玹什么。话到嘴边,却忽然失声,只下意识地伸出细白的手指,去拽住谢玹的衣袖,抓住他后,用力晃了晃脑袋。
谢玹转头看向她。
烛光摇漾着笼在她娇美的面庞上,她澄澈的眼眸里好似盈着一汪水,红润的唇瓣茫然的张开一道小缝,白皙的脸颊与颈项,不知何时浸上一层雾似的薄红。
容娡用力攥住他的手,混沌的脑海中泛出一丝清明。
“你……你的血,”她吸吸鼻子,花瓣似的红唇微微翕动,嗓音甜腻的像是熟透的蜜桃,摇晃着滴出蜜浆般的汁水,“……你对我动了什么手脚?”
谢玹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细白的手正在微微发着颤。
这并不是因为害怕。
居室内的空气,似乎在两人对视后,变得潮湿而粘稠起来。
他凝视着她,目光轻闪,含蓄的、斟酌着、言简意赅地,缓声道:“快红尘无药可解,除非交|媾,便只得另行纾解之法。我寻访名医,翻遍医书,找到了一个压制药性的法子,即……用情蛊,以毒攻毒,将我与你相连,唯我才可触发快红尘的药效。你前些日子,一直在服用含蛊的汤药,故而,体内的快红尘,会因接触到我的血而发作。”
容娡怔怔地听着,明白他的意思后,打了个激灵,简直要被这人气晕。
亏她那般信任他,以为他灌她汤药,当真是在为她寻觅解毒之法!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就是要让她和他被蛊死死地纠缠在一起么?
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卑鄙!
谢玹瞥她一眼,眼眸里晕着粲然微光,似是将她心中此时翻涌出的惊涛骇浪刺破。
然而他说这番话时,嗓音温缓,神情从容坦然,毫无愧疚之意,仿佛并不觉得他擅自用情蛊,将她与他捆在一起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