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 谢玹皆在为她探寻清毒的法子。
镵针须得刺破肌肤放血,容娡有些害怕,他便收了镵针, 另觅他法。
容娡记得谢玹从前并不通医术,但近日为她清毒时, 瞧着似是略懂一些, 或许是回洛阳之后寻访过名医。
谢氏家大业大, 门客多如过江之鲫, 无数名士趋之若鹜地希冀被谢氏招揽, 他们愿意将经验传授给未来的谢氏家主谢玹并不足为奇。
只是不知谢玹为何会去修习医理。
总归不会是专门为了她。
他颖悟绝伦, 学什么皆易如反掌, 想来学医是另有用处,帮她除毒不过是顺道之举,说不定是拿她试药呢。
容娡也不担心谢玹会害她。
如今她屈辱的被他关着,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他若想杀她,在佛堂纵火时便可动手,何必大费周章的将她掳来再杀,岂不是自找麻烦。
更何况, 谢玹给她的吃穿用度皆是上佳, 如若忽视锁链的桎梏, 几乎算的上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她又不是牲畜,须得养肥再宰杀。
容娡暗自猜想, 或许谢玹将她关在身边, 是因为的确被她撩拨出几分情分。
但因为她从开始接近他, 用的便是哄骗的谎言。
真相败露之后, 他那样骄傲的、习惯掌控一切的人,无法忍受她的欺骗, 不甘于此,便将她锁在身边,令她如同一个珍稀的物件一般,消磨了心性与对外界的感知,只能容他掌控、把玩,身心皆独属于他,如同她从前信口胡诌的哄骗那般爱上他。
但她容娡绝不会是任人摆布的物件。
她平生最厌恶身不由己地被人禁锢、为人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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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留在体内的快红尘,似乎暂时对容娡并无什么影响。
但毕竟是埋在身体里的隐患,容娡衡量过后,还是决定配合谢玹,硬着头皮饮下特制的汤药。
汤药尝起来苦涩不已、难以下咽,但嗅起来,却有一种同谢玹身上冷檀香如出一辙的别致香味。
喝惯了汤药后,那种气味仿佛在容娡的体内扎了根,令她一经嗅到那种冷檀香,哪怕是再浅的气息,都会不由自主的察觉感知,仿佛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渴望更多香气浇灌的种子。
而拥有冷檀香的谢玹,与她亲近时,催生着那馋香的种子盘根交错,与她的血脉并蒂连枝,牵动着她的心绪。
乏味重复的时日,似乎很容易令人失去对时间流逝的感知。
汤药每日服用一次,喝药时,偶尔容娡会好奇地问谢玹,这是第几碗药。
谢玹总是对答如流。
容娡借此来记录她被关在谢玹身边的天数。
如是过了一段时日。
某日傍晚,谢玹出门处理朝政,迟迟未归。容娡百无聊赖,窝在暖炉旁翻看谢玹给她买的话本。
天色在不知不觉间沉暗,白蔻悄无声息的点燃烛台。
房门外有沉稳的脚步声接近,容娡阖上话本,眸光闪了闪,欢喜的抬起面庞,一双琉璃般澄净的眼眸亮晶晶的,瞧见那抹雪中松柏般的身影,立即雀跃的呼唤:“哥哥!”
她提着裙摆,欢喜的朝谢玹奔过去,双臂如同柔软的藤蔓一般环住他的劲瘦的腰,抬着头,晶亮的眼眸专注的望着他:“哥哥,你回来啦!”
谢玹垂眸,目光望入她眼底:“嗯。”
容娡在他怀里拱了拱,嗅着他身上清浅的冷檀香,小声抱怨:“怎么去了这样久,我好想你。”
嘴上说着甜言蜜语,心里却在不住唾弃。
谢玹将她关在身边的目的尚不明确,但无外乎是想让她温驯的顺从。既然他想看她的乖顺模样,那她演给他看便是了。
至于禁锢着她,让她完全顺从,绝无可能。
谢玹默了一瞬,似乎在分辨她话语的真实性。
“朝中近日有颇多事务,需我亲自前去处理。”他搂着她,拢了拢她鹤氅的领口,淡声解释。
容娡被他牵回暖炉旁的软榻,坐下时顺势窝在他怀里。
桌案上横七竖八的放着几册话本,谢玹扫视一眼,抬手将它们摆放整齐,随手翻开一本,念给她听。
容娡听着他清磁的、如同玉石碰撞的嗓音,一时有些恍惚。
她忽然忆起来,似乎很久不曾见过谢玹诵念经书了。
不多时,白芷端着食盒,叩门而入。
容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偎着谢玹的肩膀,不曾分给她眼神。
直到谢玹止了声,自食盒中端出一物,缥缈的热雾飘到容娡眼前,她下意识地眨了下眼,回过神来,看向谢玹的手。
白芷悄无声息地退出居室。
许是怕汤汁溅出来,烫到容娡,谢玹轻手轻脚的端着那碗饺饵,放在她面前的桌案上一个距她颇远的位置处。
“今日是除夕。”热雾飘漾,谢玹温磁的嗓音显得有几分不真切,“姣姣,过年了。”
容娡怔怔地望着饺饵,晶亮的眼仁上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明灭忽闪。
她被关糊涂了,不知晦朔,竟连除夕这样的重要的日子都忘了,险些误了大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假死,还是因为谢玹的刻意安排,明彰院的除夕很是冷清,仆从亦是死气沉沉的,毫无过节的喜气洋洋,她一点也没察觉到今日便是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