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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
云摇难得有点麻爪地提着剑,一边闭着眼,与那些凌空扑来的狰狞鬼面扛斗,一边分了道神识落向房中的妖僧了无。
说“房中”其实不太准确。
因为了无的这个房间根本就不存在了。四面墙全在第一时间就被掀飞出去,还好慕寒渊反应及时,第一道琴音就将所有能伤及凡人的破坏物卷到一旁了。
所以准确说,了无现在是坐在二楼的一片废墟里。
隔壁跟他共用一张墙的倒霉客人,两个互相抱着,瑟瑟发抖地缩在几丈外的榻上。
换个时间云摇还能跟对方打个招呼,缓解一下对方的阴影,但现在她实在没那个心情也抽不出那个功夫——
“妖僧,你还真是妖僧啊?”
“……”
在云摇咬牙切齿的声音所去的方向,废墟之上,了无双目紧闭,眉心吉祥痣红得都不止滴血,还几乎发黑了,同他的唇色一样。
而更诡异的,还是他那身血色袈裟上,无数的黑色丝线正从他身体里向外挣扎,在半空中四散飘荡。每一根都有自己想去的方向。
云摇怎么看怎么像只水草成精。
还是成精前一不小心给自己打了一团大结的那种。
云摇一剑挥断了扑上来的又一簇鬼面,发狠骂道:“秃驴!你是不是嫌自己太秃了,所以日思夜想都惦记着长头发,现在走火入魔才长了一身!”
这话自然是污蔑。
是个修者来也看得出,妖僧身上的并非长发,虽然很像——
但每一丝,只要离体,立刻就会化作狰狞冒烟的鬼面,毫不客气就朝着云摇来了。
云摇对这东西最是打心眼里哆嗦,不小心对上一眼都腿软,所以从一开始打她就把眼闭上了。她倒是想躲清闲,但慕寒渊在下面救人,这事她做不来,那就只能在上面硬扛了。
然而无论云摇怎么喊话,妖僧都没有转醒的迹象。
云摇神识探回来的结果更不容乐观——
了无不但没醒,连面颊上都凸浮起了几张可怖至极的鬼脸,狰狞挣扎着像要冲破什么束缚,只是又一次次被唇眼发乌的了无给镇压回去。
“这到底什么鬼东西,”杀不完也打不完,云摇气得磨牙,“他要是水草成精,三师姐不可能不跟我说啊!”
“是鬼身佛。”
一道传音如血色薄光,终于冲破了无数凄厉嘶嚎组起的声墙,将话声从一楼递到了墨雾翻涌的二楼。
云摇神思一滞,手中剑却未停。
她蓦地睁眼,一剑劈开了面前的鬼面。
裂作两半的两张半鬼脸从她左右擦身而过,惹得云摇眼角狠抽了下,她颤着声竭力自定:“什么…鬼身佛?别告诉我,又是和你那个恶鬼相一样的东西。”
终焉火种这种一不小心能送三千小世界归灭的倒霉东西、怎么可能同时有两个!!
“不,鬼身佛仍是佛法修持,但是是一种极少有僧人修炼的佛法神通。修持者须以魂为狱,纳百鬼入体。终其一生,夜夜以魂身入鬼狱,超度亡魂。”
云摇:“…………”
云摇:“?”
他们修佛的都这么变态吗,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狠?
百忙之中,云摇插空瞥了废墟间的了无一眼。
这一眼里有些情绪复杂。
事实上,今夜在那间酒肆里听了一则说书,唤起她尘封数百年的关于修心师姐与红尘佛子的记忆后,她若不是将自己灌得大醉,可能已经忍不住拍屁股扭头走人了。
同三百年前她见一次就冷笑着叫他一次秃驴一样,现在的云摇也还是无法原谅那个到师姐去两界山赴死前,犹从未下山看她一眼的僧人。
但若他的佛法修持,这一生便是夜夜如此,那似乎,她也没什么责怪他的资格。
百鬼显像间,云摇眉眼戾然,又一剑出手。
煞意四散,这一剑荡去了天边,连遮月的青云都劈碎了半面。
“…所以我最烦圣人。”
作为被他放弃和牺牲掉的那一部分,她的师姐连责怪他的资格都没有。
“你既然知道他的修持来历,那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云摇蹙眉问,“也是走火入魔了?”
“鬼身佛修持的前一百年内,最难捱过,夜渡百鬼,日日都有走火入魔魂飞魄散的危险。”
“……魂飞魄散都要练?”云摇咬牙挥剑,“有病能不能别祸害别人。”
慕寒渊无奈低哂:“不怕鬼了?”
“我现在只想活劈了他,”云摇冷声,“他这个鬼身佛修持不足百年?”
“以他魂内所纳戾魂的数量看,应有至少四百年修持了。”
云摇察觉了什么:“不是百年内才会走火入魔吗?”
“是,所以师尊最好将了无唤醒,一问究竟。我觉得今夜境况,恐不是他不慎走火入魔那么简单。”慕寒渊的尾音也沉抑了下去。
云摇嘴角抽了下:“……你要不要上来看看他现在这个鬼样子,我怎么唤醒,抽他吗?”
‘自然是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