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爷笑道:“你们都表字称呼了,若是再这么客套,怕县尊不喜。。”
“习惯了,”钱逸群笑道,“方便么?我有些事与他说。”
“你是来得不巧。”李师爷领着钱逸群往花厅去了,“周公子,冯先生也都在,刚用了饭,在花厅说话,我带你过去。”
“正巧正巧,我是吃了饭来的。”钱逸群笑道,又问,“哪个冯先生?”
“墨憨斋主人。”李师爷道,“周公子带来的,是个妙人。
钱逸群哦了一声,心道:周正卿终于还是把冯梦龙给拐来了。
思想间,两人已经踱步花厅。钱逸群拱手拜入,一一见礼,陈象明也请他落座。
陈象明虽然心里惊讶,脸上却没有表情,只问道:“九逸如何此时来访?”
“刚下山,在家中吃了晚饭,便过来见丽南兄。”钱逸群不知道这三人在扯什么,如果跟着他们的话题,天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去,当下道:“我在山上雇了一个农妇做饭,今日这农妇竟然被人杀了。”
“哦!”陈象明心头一颤,穹窿山可是他的治下,发生了这等凶杀大案总是不好。
“杀人者是一群去冶游的富家子,不知为何事动了口角,其中便有人拔剑杀了这农妇与他男人。”钱逸群言简意赅,“我心中总有块垒,故而下山来找几位兄友说说话。”
陈象明见钱逸群一下山就来找自己,心中颇为快意,承诺道:“或许明日便报进来了,本官自然会秉公断案,还那夫妇一个清白。”
“丽南兄,”钱逸群顿了顿,“我听人说,那些富家子中有一位‘文公子"……”
“文公子?”周正卿笑道,“文伯温北上京师,肯定不是他。”
“文家可还有其他公子?”钱逸群问道。
“不用问了,这种事肯定跟文光祖脱不了干系。”周正卿道。
“那是谁?”
“文蕴和的族兄,文震孟的亲侄儿。”周正卿道,“整日里和江湖人士混在一起,在外惹是生非,这案子八成是落在他身上的。”
陈象明心头一沉,可不想得罪文氏,便道:“务德兄何以武断,还是等明日派了人去查探回来再说。九逸,从何得知其中有‘文公子"的。”
“我的仆从当时躲在暗处,离得远,只听到‘文公子"的称呼。”钱逸群心中暗道:你不会是想就此算了吧?
陈象明沉默不语,半晌道:“最近治安真是极差啊。”他这话里的意思倒是简单,前有戴世铭被杀、张家被人纵火,现在又有蔡家夫妇遇害,说起来戴张案更重些。既然他连重案都替钱逸群瞒()
过了,那钱逸群也该识相些,不要在蔡家案子上纠结。找个仆从出来斩白鹅可以,要抓到文公子头上去可不行。
“何必担心,反正你也快走了。”周正卿打岔圆场道。
钱逸群听出陈象明的言下之意,心中颇觉理亏。陈象明是他的上司,固然冷面冷口,但的确给了很大的方便,还抬举父亲做了典史。自己为蔡家伸冤是大义,但为难朋友就很有些不上道了。
想通这节,钱逸群也跟着周正卿的台阶往下走,故作惊讶问道:“哦?丽南兄要高升了么?”他也想知道,陈象明来吴县任县令还没任满,怎么会这么快就调走的?
“月初时候,贼入山西,杀了好几个县令。”陈象明平淡道,“三边总督杨鹤要朝廷‘抚剿",这一抚一剿耗费极巨,户部累死了好几个主事,便想着把我调回去。”
“也算是高升了。”钱逸群连道“恭喜”。
“我倒想去山陕,为国平乱。”陈象明轻轻拍了拍扶手,“可惜人微言轻,身边也没有个好帮手。”
钱逸群心道:我可不去北方。日后若是落个屠杀起义民众刽子手的名头可不好。再者说,兵者国之大事,不能靠热血和盲目自信就往上扑啊。
周正卿斜了陈象明一眼,道:“你去山陕干嘛?还是留在京中好,日后得蒙天宠,说不定不惑之年便能署部阁重职了。”
陈象明同样报以不屑道:“你这岂非庸人之见?其兴也勃,其亡也忽。不见袁崇焕的结果么?”
钱逸群耳朵一竖,就连蔡家夫妇的血案都暂时抛诸了脑后。